秦意浓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天知道她在心里演练了多少次。

只是凭借着强大的演技，那一丝细微的不自在被她完美地掩饰在温柔多情的眼睛里。

唐若遥的反应也符合她的预期，马上露出那种既怜且爱的神情，感动又心疼，她手臂忽然收紧的力道，恨不得把她融进自己骨血里。

爱是需要回应的，她给出信号，唐若遥给她反馈，如此才能长久。

她每一天都在体会爱情的真谛，就像很多年以前，她第一次演戏，捧着剧本日以继夜地刻苦钻研。

她有了一个爱人，人生跨越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唐若遥非常小心地拨开秦意浓额前的刘海，温柔地落下一个吻。

“我们进去吧。”唐若遥说，也没忘记柔声提醒她，“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万一冻感冒了，我会哭的。”

秦意浓好奇：“你真的会哭吗？”

唐若遥拥着她肩膀往里走，说：“会啊。”

秦意浓作思索状。

唐若遥道：“你不会真想让我哭吧？”

秦意浓偏头看她笑，说：“今晚就让你哭。”

唐若遥莞尔：“好啊。”反正她明天白天没有通告。

两个人聊着少儿不宜的话题，彼此交换眼神，笑得意味深长，一进家门便默契地都住了口。

唐若遥：“我回来了。”

“妈咪”、“姐”、“小唐”三种不同的称呼响了起来，尤以那句“妈咪”最为响亮，宁宁直接跑过来，扑到了唐若遥怀里。

唐若遥弯下腰，亲了亲她的脸颊。

说来奇怪，唐若遥自打给秦嘉宁当妈咪以后，小朋友黏唐若遥黏得比秦意浓还厉害些。对此秦意浓……当然是没有吃醋的，她只会因为唐若遥一个人吃醋，但她确实不大理解。

唐若遥想了想，回答她说：“可能是因为你比较严厉吧。”

秦意浓皱眉：“我有吗？”

唐若遥点头：“有。”

秦嘉宁的家庭里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秦意浓又当爹又当妈，有时候孩子犯错难免要教育几句，所以她一板起脸，宁宁就很怕她。比如上次，她在韩玉平家玩疯了，被秦意浓拎回房间好好批评教育了一顿。

唐若遥不一样，她更多的是充当了玩伴的角色，亦母亦友，给她讲故事，陪她做游戏，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小朋友都知道黏着哪一个风险会小一点。

还有一个原因，唐若遥没说，她想：宁宁可能略微有一点点嫌弃秦意浓在游戏上的天赋。

上帝给秦意浓点亮了那么多项技能点，唯独在这方面，笨拙得令人感动。

秦意浓无所谓，她乐得见她们俩玩到一起，只是当两个人都野疯了没有分寸时，她会两个一起教训。唐若遥挨的训还要重一点，在小朋友面前训一顿，回了房还有“家法”，不“死”上两遍是不会被放过的。

……

唐若遥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中，直起身后才发现家里的布置，她作出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吃惊表情，问道：“这都是谁布置的呀？”

宁宁马上举手，生怕她看不见似的，都要跳起来，邀功道：“我！”

唐若遥笑眯眯地说：“真棒。”

宁宁露出腼腆的笑，再说：“还有外婆和芳奶奶。”

唐若遥道：“那她们也很棒。”

宁宁是个非常讲礼貌的孩子，绞尽脑汁了半晌，夸回去道：“妈咪也很棒，回家辛苦了。”

一家人看着她耍宝，房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纪书兰扶着芳姨的胳膊笑了会儿，招呼说：“都回来了，我们开饭吧。”

唐若遥一愣，看秦意浓，低声说：“我不是让你们先吃么？”

秦意浓说：“我妈说要等你一起，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

唐若遥没再说话，握了握她的手。

热气腾腾的汤先端上来，芳姨在给一些彻底放凉了的菜回锅。平时显得宽敞极了的厨房挤满了人，转个身都碰到胳膊腿儿的，纪书兰不得不往外轰。

先赶出来的是宁宁。

她个子和力气都最小，以前家里人少的时候，还能以从小培养她的能力为由让她端个菜，现在站不下了，她就得老老实实做个小朋友。

再是秦意浓和唐若遥，不分先后。

家里挣钱的顶梁柱，和辛苦工作的孩子她妈，应该好好歇着。

最后就剩下二老和唐斐了。

三口人在饭桌等着，宁宁闲得无聊，无所事事地用筷子敲了一下碗沿。

叮的一声，清脆极了。

她马上抬头看秦意浓，见秦意浓没有斥责她的意思，放心地敲起来。她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尤为突出，大抵是像秦露浓，敲着敲着，秦意浓竟隐约听出了一点旋律。

她问：“你敲的什么？”

秦嘉宁报了个名字，秦意浓不懂音乐，依稀记得是支很着名的钢琴曲。

秦意浓没来由地激动了一下，问：“你……以后想当钢琴家吗？”

秦嘉宁说：“我喜欢弹钢琴，但我没有想好要不要当钢琴家。”她放下筷子，两手托着腮，眨巴眼睛看向面前的秦意浓，叹气道，“妈妈，我还只是个小朋友呀。”

秦意浓笑出来，说：“好，那你就好好享受当小朋友的时光。”

宁宁喊她：“妈妈。”

秦意浓：“嗯？”

宁宁好奇地问：“是当小朋友比较幸福，还是当大人比较幸福？”

秦意浓桌子底下的手和唐若遥牵在一起，回答她：“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都幸福。”

唐斐端着一盘热好的红烧五花肉迎面走过来，宁宁问：“小斐舅舅，你幸福吗？”

“啊？”唐斐莫名其妙，放下盘子，挠了挠头，说，“我……还好吧。”

顿了顿，少年笑道，“挺幸福的。”

有姐姐姐夫，两个奶奶，有好学校上，好的老师和同学，光明的前途，寒暑假还可以回家看他妈妈，今年国庆他回了Z市一趟，许是远香近臭，江雪珍见到他眼泪都出来了，嘘寒问暖，比以前亲近许多，她的第二任丈夫周毅，不管是不是因为唐若遥和秦意浓的缘故，总之对他礼貌有加。

江雪珍快临盆了，预产期就在农历腊月底，唐斐上网给她肚子里的小妹妹/弟弟买了一堆儿童用品，寄回了家。江雪珍和他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想让他回家生活的想法，唐斐假装看不懂听不懂，又和她聊在这边生活的快乐，相信江雪珍能懂他的意思。

他有了一个新家，他爱这个新家。

他很幸福。

宁宁又问了纪书兰和芳姨，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坐在座位里，高兴地拍起手来：“太好了，大家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两位老人直接就红了眼眶。

一半是感动的，一半是给孩子可爱的。

唐若遥再次惊异於她的心智发育程度，这是一个四岁小朋友能说出来的话吗？

她有点信了秦意浓那句话，秦嘉宁嘴这么甜，将来得祸害多少无辜少男少女？

再看秦意浓，秦意浓果然一副面有隐忧的样子，不由好笑。

吃过饭，宁宁拿着平板跑过来，撞在唐若遥腿上，仰头道：“妈咪，我要打电话。”

唐若遥牵着她回沙发：“打给谁？”

宁宁奶呼呼地说：“给爷爷奶奶，我要和他们说节日好。”

唐若遥一愣，便觉得汗颜。

她都没想到这茬，大人的世界装的东西太多，只有小孩子才能永葆纯粹。

秦意浓向这边走过来，问：“你们俩干什么呢？”

唐若遥低着头在平板上登了自己的微信，在联系人里翻韩玉平的名字，回答道：“宁宁想和韩导他们通个视频，今天不是平安夜么。”

秦意浓：“……”

她和唐若遥感觉到了同样的汗颜。

韩玉平夫妇刚吃完饭，在屋子里泡脚。韩玉平膝盖铺着一条干毛巾，将妻子的脚托在上面，动作轻柔地给她拭干水珠，一只袜子一只袜子地穿好。

梁菽把脚拿下来，踩进厚厚的棉鞋里，每一条皱纹都温婉极了。

韩玉平把自己脚也抆干，端着木盆出去倒水。

回来的时候手机在响，梁菽离得近，看到来电显示。

韩玉平问：“谁啊？”

梁菽笑着说：“儿媳妇。”

两位老人私底下都有称呼的，暂时没叫年轻人听见。

韩玉平立刻就笑了，在按下接通键时，及时板住了脸，梁菽手指戳他肩膀，嗔道：“德行。”

韩玉平厚着脸皮回她一句：“你不就喜欢我这德行吗？”

别看梁菽温柔端庄，年轻的时候占有欲特强，韩玉平那时在外边又极受欢迎，不但有女的，还有男的。梁菽表面不说什么，回家就大吃飞醋，用韩玉平的话来说，就是出门八百里都能闻见。

韩玉平在外头干脆成天板着张脸，不苟言笑，有那胆儿小的，直接吓得就不敢接近他。

韩玉平接了视频。

一秒都没绷住，再次笑开了花。

梁菽正奇怪他怎么转性了，只听得手机里传出一句小奶音：“爷爷奶奶，圣诞节快乐。”

“！！！”梁菽冲了过来，把韩玉平挤到就剩半张脸。

韩玉平：“……”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好让自己完整出镜。

梁菽：“圣诞节快乐，今天有没有吃好吃的？”

宁宁点着小脑袋，说：“有啊。”她还转着摄像头，把屋子里的布置给给他们看，最后定格在圣诞树上，“这是我和外婆、芳奶奶布置的，好看吗？”

梁菽还能说什么，满口地“好看”“宁宁聪明”“动手能力强”。

宁宁：“爷爷奶奶在家做什么了吗？”

梁菽说了些日常活动，浇花、看书、喂鸽子、散步什么的。

宁宁抿住小嘴，不是很开心了。

她把平板暂时交到唐若遥手上，蹬蹬蹬地跑向秦意浓，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管事的。

“你想把爷爷奶奶接到家里来住？”秦意浓睁大眼睛，问她面前的小朋友，“为什么？”

宁宁瘪着嘴说：“我们今天过节这么多人，爷爷奶奶就两个人，冷冷清清的。”

秦意浓表示理解，但道：“那你也不能把他们都接到家里来住啊，难道每一个你喜欢的人，你都要接到家里来吗？”

宁宁不懂：“为什么不能？”

秦意浓耐心和她解释了家庭的定义，并举例说明：“我和你妈咪是一个小家庭，爷爷奶奶也是一个小家庭。”

宁宁推导出：“那你们可以和我住在一起，为什么爷爷奶奶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