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以前,这种热闹都吸引不到安灵一个目光。
秦意浓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安灵皱眉说:“你这什么眼神?”
秦意浓收敛表情,正色道:“没什么。”她看着安灵,眨眨眼,诚心诚意地建议道,“要不你放个长假吧,反正快过年了。”
安灵幽幽道:“离过年还有两三个月呢,你怎么不给自己放个长假?”
秦意浓苦笑:“我倒是想,手里的项目没做完。”
她们俩分工不同,安灵经营工作室,工作室已经很多年了,如常运转,耗费的精力不多,秦唐二人不接戏以后就更轻松了。秦意浓更多的是在管理起步不久的新公司,事情一大堆。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安灵在她这留了一会儿便走了,出门撞见一个戴棒球帽和口罩的年轻女人,身形气质出众,眼熟得很。唐若遥将口罩摘下,冲她淡淡一笑:“安灵姐。”
安灵摆手,随意道:“人在里边呢,进去吧。”
唐若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安灵咬着牙想:天天回家见面,白天还要来探班,怎么不腻死你们俩!
唐若遥不常来公司,秦意浓见到她喜形於色,直接从座椅里起身绕过来,握着她双手坐到沙发上,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唐若遥眨了眨眼,道:“想你了不行吗?”
“行。”秦意浓问,“想喝点什么?”
“水。”
“我去给你倒。”
唐若遥拉住她,秦意浓回头:“???”
唐若遥盯着秦意浓的唇。
秦意浓会意,和她接了个吻。
唐若遥尝遍了她的味道,方慢慢喝着秦意浓给她倒来的温水,她抬眸见秦意浓在专注地看她,眼神迷恋,不由得耳廓一热,轻声催促道:“去工作,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再耽误你下班我就不来了。”
“好。”秦意浓恋恋不舍地离开,坐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里。
秦意浓办公室的采光很好,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唐若遥从包里拿出带来的一本书,搬了个小马扎,在阳光下看书。
大约一小时后,有人敲门。
唐若遥进休息室回避,外面的动静响了一阵,停了。
秦意浓进去喊唐若遥出来,落地窗前多了一张躺椅。
唐若遥从小马扎改换到躺椅上看书,看着看着哈欠连天地睡着了,连身上什么时候盖了张薄毯都不知道。
暮色四合时,秦意浓合上最后一份文件,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坐在唐若遥原本的那个小马扎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年轻女人的睡颜,心里充盈起无限温柔。
夕阳为二人的身影镶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唐若遥睡到自然醒,第一眼便瞧见女人灿烂的笑容。两人轻轻接吻,手牵着手离开公司回家。
时间像上了发条,不停歇地向前赶去。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又一年到了尾声。
秦意浓专门放奖杯的房间里打了一面新的玻璃柜,用来放唐若遥的奖杯。二人还有明显的差距,但唐若遥半点都不气馁,冲早有一天她会追上她的。
追不上也无所谓,反正秦意浓的都是她的。
唐斐的个子又蹿了一节,现在是真的比姐姐高了,但唐若遥想拍他的脑袋还是可以随时拍。秦嘉宁也长大不少,墙角代表她身高的那条刻度线越来越高。
秦意浓坐姿端正,握着笔在书房练字,经过她个人不懈的努力和唐老师的悉心教导,那些丑得天怒人怨的字,终於成为了历史。
可唐若遥却莫名地有些怀念。
她写在剧本里的笔记,她在剧组助自己出戏时的便签,都仿佛是遥不可及的过去。明明时间只过去了两三年,她蓦地激灵了一下:这就两三年过去了吗?
是的,时间一去不复返,两年半过去了。
唐若遥目光怅惘。
秦意浓搁下笔,正要给唐若遥显摆自己的进步,便见唐若遥一副出神的模样。
“遥遥。”
“在。”唐若遥从怔忪间回过神,“怎么了?”
“老师,请检查我的字。”秦意浓有模有样,将纸张拿起来,双手恭敬地呈上。
唐若遥也摆起老师的谱来,仔细瞧过,道:“不错,进步很大。”
秦意浓笑起来:“我的奖励呢?”
唐若遥和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道:“晚上给。”
秦意浓满意了,随口问道:“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唐若遥和她没什么不能讲的,坦白说:“想起了一些往事。”
“例如?”
“我们在开《本色》的剧本研讨会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你的剧本上……的字,觉得你特别可爱。”
“字丑可爱?”
“嗯。”
“那我现在不可爱吗?”
“不是,你永远都可爱。”唐若遥道,“我只是有点……”她抿了抿唇。
秦意浓和她心意相通,道:“怀念那个时候吗?”
“嗯。”唐若遥点了点头,马上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歧义,澄清道,“我不是怀念我们俩没在一起的时候,我是……”
秦意浓再次和她心有灵犀,眨眼道:“怀念过去的自己和过去的我?”
唐若遥想说是,但又觉得不够确切。
她轻轻地咬住下唇,露出烦恼的神情。
秦意浓将写满了字的纸放下,用镇纸压好,牵着唐若遥的手在沙发坐下。
秦意浓认真地看着她。
唐若遥也认真地回视。
女人向来是她的心灵导师,她懂的秦意浓都懂,她不懂的秦意浓也懂。那是时间和阅历带来的,属於成熟女人的魅力。
半晌,秦意浓道:“我最近也老是想起过去的事情。”
唐若遥轻轻地道:“嗯。”
秦意浓说:“我想起的是刚认识不久的时候……”顿了顿,她补充解释,“不是小时候,是你长大以后。”
唐若遥:“……”
她当然懂,可“你长大以后”怎么听着这么怪,但再想想她都给自己喂过奶粉换过尿布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秦意浓道:“我也觉得你那时候很可爱,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地讨好我,生怕惹我生气。还疯狂脑洞我有各种各样的癖好,把你折腾得这样那样。”
她们俩在一起这么久,那段时间彼此的心境都了解过了。
唐若遥依旧嗯声,等着她的下文。
“但我并不怀念那个时候的自己,和那个时候的你。”秦意浓凝视爱人的眉眼,目光渐渐温柔,“我想起它,只是因为那些时光真正成为了我的回忆。”
痛苦漫长恒久,而在真正的幸福降临时,却显得无比地短暂。二十九年和两年半,从长度上来说不可以比较,厚度却天差地别。
秦意浓从不回忆过去,因为过去皆牢笼,所以她一往无前。她在挣脱桎梏的道路上走了二十九年,却在三十一岁的路口,她奇迹般地开始回首过往,那些好的与不好的,都被回忆两个字蒙上了一层柔和美好的光晕。
她心平气和地与过去达成了和解。
唐若遥说:“那我是为什么?”她和秦意浓情况应该不大一样吧。
秦意浓扫了眼桌上的那些练字纸,一本正经道:“你怕有一天我的字写得比你好,嫉妒我。”
唐若遥:“???”
关键秦意浓说得这么认真严肃,她出於对秦意浓的信任,竟然真的思考起这方面的可能性。自己是嫉妒秦意浓可能有朝一日字比她写得好吗?
直到秦意浓将脸埋在她肩膀上闷笑出声。
唐若遥才发觉自己被骗,忿忿地捏了下女人的耳朵。
秦意浓笑够了,抬起眼眸,道:“你和我说实话,你喜欢写字丑的我,还是写字好看的我?”
“啊?”
“回答就是了。”
“都喜欢。”
“必须选一个呢?”
唐若遥选不出来,但她有脑子,眼睛一转,甜甜地答道:“现在的你。”
秦意浓挑眉,似笑非笑道:“那你以前对我是虚情假意喽?”
唐若遥:“……”
果然不能小瞧女人挖坑的本事。
秦意浓忍俊不禁,拍拍唐若遥光滑的脸蛋,起身道:“我去楼下看宁宁练完琴没有。”
唐若遥说:“我和你一起。”
晚上睡觉之前唐若遥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她为什么怀念秦意浓的丑字呢,得出唯一靠谱的结论是:她老了。
她肃穆着神色和秦意浓说了这个结论,比她足足大了七岁的秦意浓满脸的“你在逗我?”和“你完了!”
接着秦意浓冷笑一声。
唐若遥自食其果,被秦意浓按在枕头上,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叫都叫不出声音来,从此再也不敢在秦意浓面前自称“老”了。
第二天睡到中午的唐若遥,在床头柜发现了一张便签纸。
落款最好认:秦意浓。
她的名字向来写得好。
其他的字又大又圆,丑得惊天地、泣鬼神,仔细辨认才能瞧得出写的什么。
唐若遥端详半晌,笑出了声。
【你不就是喜欢反差萌吗?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