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摘下兜帽,露出花白的头发,单膝跪地:“少将军。”
傅沉欢道:“罗叔不必多礼。”
罗真缓缓起身,一言不发地从背后包裹中取出一样物什递给傅沉欢。
那东西细长,两尺寸余,两根铁条上接一中空圆环,下面则是实心铁片,通体漆黑而轻薄。
傅沉欢没说什么,沉默接过来。
“少将军,这轻铁虽比寻常钢铁分量轻些,但您新伤未愈,还是先搁置着,养上一段日子后再用它。”罗真低声说。
傅沉欢略微颔首:“我有数。”
罗真浑浊的双目微动,低头注视傅沉欢的腿良久:“少将军相信这是一场意外吗。”
“自然不信。”傅沉欢平静道。
“青犽绝迹已久,忽而出现竟有数十只之多,且覃地沼泽并非此类野兽喜居之地。听闻曾经夜阑人为防止被青犽伤及自身,研制一种特殊药水,只需涂於手腕处,便不会被它扑咬。”罗真沉声道,“这畜牲有主。”
傅沉欢默然片刻,另问道:“我交代的事可办妥了。”
罗真道:“是。一切按您吩咐。不日便可离开此地。但请恕老奴多问一句,少将军可是要谋反吗?”
傅沉欢否认:“并无此意。自保而已。”
“老奴就知道……还是不死心想问上一问。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老奴实在不明白少将军还在坚守什么。”罗真没听到想要的答案,语气悲愤,“就为了守住傅家的忠名吗?夏朝不仁不义,用奸计残害忠良,那皇帝更是昏庸无道。少将军,夏朝早已是强弩之末,不出三代必然覆灭,你又何必苦苦支撑?”
傅沉欢侧过头,静静看着萧瑟荒凉的窗外:“罗叔应当记得,明孝帝於太.祖父有救命大恩。”
罗真神色黯淡下来,明白傅沉欢的意思,“此乃佳话,世人皆无不知,我岂会忘记。”
“太.祖父遗下训诫,傅家世代守护夏朝,忠於皇族,肝脑涂地义不容辞。”
罗真痛心道:“可是——”
“罗叔不必再说。自懂事起,我知晓傅家只余我一人,已打算好此生不娶,了了一生。既无妻亦无子,这祖训便不必再传下去了。后来……”
傅沉欢顿了下,并未再提“后来”什么,垂眸扫一眼自己的腿,淡淡道:“现下我已如此,更不该祸害别人。傅家至我就此终结,又何必谋反,徒增一笔污名。”
屋中一时沉默许久,罗真低叹:“少将军方及弱冠,如此实在辛苦。”
“罗叔,你不必烦忧,其实我也并非全然苦守太.祖父的训诫,”傅沉欢望着他,眸光冷静而深沉,“与我而言,谋反夺位,也实在无趣。”
确实如此,他太了解少将军心性,那般清冷孤傲之人岂会恋栈权位,不提也罢。罗真不再赘言,说起另一件事:“少将军,北边传来消息,北漠使臣不日便要进京了。”
傅沉欢沉声道,“北境有部署,他们心中有数不会擅动。使臣进京多半是打探风声,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