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地叹气:“查到最后,所有事情都被摆到明面上。原来我并非母妃的亲生孩子,而是良嫔所生被调换过去的,至於母妃亲生的孩儿,却一直养在良嫔膝下。他……”

雪溪开了个头,凝眉想一想,又闭嘴。

“那些事情太过狠毒可怖,便不与你细讲了,”他语气含痛,草草总结,“母妃受不住打击,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竟遭受了那般惨烈折磨,而她却对仇人之子万千宠爱。枉我二十六年来风头无量,直如烈火烹油长盛不衰,说到底,都是占了三哥的位子。”

“原本……在父皇眼中,唯一打心眼里疼宠、亲手教他骑马射猎、习文练武的皇子,不该是我。”

黎诺大脑轰隆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一根长长的钢针从里扎进去,让她头疼欲裂。

造化弄人。

除了造化弄人,她实在想不出其他词语。

原来这才是沉欢哥哥的真正身世,他明明该被父母捧於掌心,如珠如宝,明明该一生平安顺遂,无忧无痛。可他却吃尽无数常人不可想象的苦,上天为何偏要对他如此残忍?

黎诺脑子中各色念头乱糟糟的,忽然记起方才雪溪说“母妃受不住打击”,心头一跳,忍不住问最关心的:“那你的母妃……”

“母妃已经不在了。”

雪溪闭着眼睛:“母妃生子时落下病根,身体一直不好。后来阖宫调查,这样大的事父皇欲瞒,却根本瞒不住她。她得知实情后情况愈发糟糕,未到两月便撒手人寰……自她走后,父皇对我更是厌弃,不然他也不会在北漠屡败屡战之时,主动提出送质子求和一事。”

“这辈子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唯一爱过的孩子,都已经不在了。没有将我直接处死,已经算是格外开恩。”雪溪自嘲一笑,淡淡摇头。

黎诺心如刀割,在听闻整个事后,她心中对傅沉欢的怜惜无以复加,但到底还存些希望——然而他母妃已不在人世,却只能徒留难过无奈。

但此刻不是颓丧的时候,黎诺将今日所有事略一整合,飞速想了片刻,小心问道:“雪溪,此事发生之时你不过襁褓婴孩,如今到这步田地也是无辜受累,你心中有怨怼吗?”

“怨?”

雪溪反问这一个字,咀嚼半晌忽然失笑:“我有什么可怨的,我鸠占鹊巢二十余年,锦衣玉食,万千宠爱,通通都是偷了旁人的东西。如今只不过回到我自己该有的位置上,若说要怨,也该是三哥冤灵在上,痛恨於我。”

“他被我的生母折磨践踏,而我却害死了本该疼惜呵护他的母妃。若有一日,他能前来向我追魂索命,我只会双手奉上这条命以平他的怨气与委屈。”

他迷蒙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母妃,也对不起她的孩子……”

黎诺摇头:“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你的错,你是无辜的。”

雪溪静了片刻,微笑道:“你是第一个与我说这样话的人。”

黎诺不知雪溪具体经历了什么,但也知道捧高踩低这四个字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