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遗憾(2 / 2)

“在……在家学习呢。”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

“有谁能证明吗?”

女人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哎呦,我说警官您这话什么意思,苗苗不是自己从楼上跳下来的吗?又关我儿子什么事,真是。”

宋余杭看她一眼,目光如炬:“例行公事而已。”

“我……我妈在。”男孩有些腼腆,收拾得倒是比他妈妈干净得多。

“她晚上七点多打完牌回来,就一直没再出去过,我也在家学习呢,她晚上还给了做了夜宵。”

其他人还想进一步询问的时候,宋余杭止住了话头:“方辛,提取一下他的DNA样本。”

方辛应声而来,从勘查箱里拿出采集唾液的试纸示意他含一下,男孩没有过多犹豫,含完然后递给她。

方辛接过来小心地做好标记,才放进证物袋里。

宋余杭复又低头走进了房间里,打着手电从地上捡起来一个作业本,草草翻了几页,只见是密密麻麻的数学题以及夹杂着几个简单的卡通图案,画着一只鲸鱼,像是少女课上画的随笔。

她把作业本交给方辛:“拿回去做一下笔迹鉴定。”

几个人看完房间,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乡间小路往出来走。

方辛还是有些疑惑,因为那个残缺的胚胎组织DNA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在基因库里并没有找到匹配的序列。

这就意味着,女孩身边的所有人都可能是侵犯她,造成她自杀的元凶。

她想着就把这话问了出来,宋余杭微微一笑:“没有作案时间,留意到那两行车辙印了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仅容一辆客车通过的乡间小路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车辙印。

她也是痕迹鉴定专家:“这是……”

“对,大巴车的痕迹,这么烂的路我们警车因为底盘低开不进来,但是大巴车可以。刚路过村口的时候,我留意到那边有个破旧的公交车站牌,上面写着进城的末班车是晚上六点。王家没有交通工具,我们从市局开过来也要两个多小时,他们不可能光凭一双腿就走那么远。虽然也有可能问别人借,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势必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我们只要肯下功夫询问,肯定能问出来。”

方辛恍然大悟,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宋余杭看了一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十五分,她转过身来道:“好了,现在两人一组分散开来走访一下周边群众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

“您好,江城市公安局,您见过这个人吗?”

“她最近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她有没有跟您说过自己不想活了之类的话?”

“她平时性格如何,有没有轻生的念头?”

……

十来个刑警分成了数组,挨家挨户敲门问遍了大大小小几十户农户,一直到更深露重,月上梢头才回到了村口。

宋余杭是最后一个回来的,露水打湿了裤腿,制服外套也脱了拿在手里,露出小臂结实的肌肉。

今晚不回市局,警车里已经鼾声四起。

她打开天窗,躺在座椅上,仰头望着万千星河,在广袤的宇宙面前,个体的孤独总是会被无限放大。

她看着看着就生出了一种和天地融为一体的错觉,在温柔的晚风吹拂下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总算有了一丝松懈,以至於在宇宙星辰的温柔里慢慢阖上了眼睛。

直到天光大亮。

***

林厌轻手轻脚下了床,把被子回复到原状,三下五除二脱了病号服换上自己的常服,捋了捋蓬松的卷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马尾,拎起自己的包踩上平底鞋悄咪咪溜着墙根往出去走。

清晨的分诊台没什么人,护士都在趴着打瞌睡,林厌戴着墨镜口罩一路畅通无阻穿过了走廊。

拜拜了您嘞,她可不想在医院待着还要享受婶娘每天送的牢饭。

鸡汤味道虽好,喝多了也想吐,再多几次她没病也要撑出病来,更何况案子还没结,她放心不下。

拐一个弯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大脚步匆匆的男人,她只顾着回头看,一股脑撞了上去。

林厌退后几步,男人手里的影像袋也散落了一地,要知道习武的人下盘都很稳,她被撞了个猝不及防,顿时有点惊诧。

“喂,你长不长眼啊!”

林大小姐一贯的作风就是恶人先告状。

男人蹲下身捡着散落的影像报告,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发顶有几缕白发,看起来年龄不小了。

“诶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哑巴了?”

林厌喋喋不休,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因为休息不好而溢出来的血丝。

病人?

林厌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的时候,男人已经把散落的纸张都捡了起来夹在腋下往内科走去。

啧,可惜了,倒是个高手。

林厌轻啧了一声,背后传来护士妹妹的咆哮:“十三床你干嘛呢?!病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不好,追兵来了。

大小姐嗖地一下闪进了电梯按下关门键,最后一眼还朝夹缝中小护士的脸甩了个飞吻。

管家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林厌拉开车门坐进去:“回别墅。”

身上的衣服穿了一天都馊了,头发上也是一股消毒水味,林厌忍不了还是决定先回去洗澡换衣服再说。

路上想了想还是把出院这事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林舸,免得婶娘白跑一趟。

她洗完澡出来抆着头发走到书房,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是初南。

照片是李诗平给她的,十四年前李诗平刚进校教高一,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化学老师。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是初南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高考完一周,到了回校拿毕业照的日子,那天她没去,拜托初南帮她拿回来。

李诗平是这么说的——

“当时高三的老师人手不够,我就去总务处帮忙来着,她来的很晚,取了照片就走了,我记得很清楚是因为当时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了,她再不来我也要回家了。”

“她脚步匆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照片从文件袋里掉出来都不知道,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就只捡到了这个。”

林厌垂眸端详着这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明眸皓齿,笑容灿烂,时隔多年她还是被这张照片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那一瞬间的酸涩让她逐渐咬紧了牙关。

林厌阖上眼睛,好半天才让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

她把照片拿起来夹进相册里锁进抽屉,然后坐下来扯了两张便利贴。

其实要说遗憾,还是有的,不仅是因为她和李诗平同病相怜,更因为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声“谢谢”。

清晨的微风扬起窗纱,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了折好的千纸鹤上。

林厌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制服外套穿好,扣子一颗颗系上去,最后拿起宽檐帽戴好,对着镜子正了正衣冠,大踏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