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 来一个,来一个!”宋余杭还没走下楼梯,就听见底下传来了欢呼。
她趴着栏杆往下一望。
林厌玩游戏输了,被罚跳钢管舞。
“这不好吧?”女人倚在酒桌边, 懒洋洋站着, 手里端了一杯酒, 眼波荡漾,似有些醉了。
众人吹口哨起哄:“愿赌服输啊。”
“就是,难得宋队这会儿不在。”
“再说了, 只是跳个舞而已嘛,刚刚那谁,小王输了,还把老张面对面抱起来了呢。”
两个男的,都面对面抱起来绕场一周了, 今天这个场合,她也不想扫大家的兴。
林厌把手里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长发一撩,扯松了自己的领带, 索性也解了风纪扣, 露出窍细白皙的颈段。
“行吧,反正好久没活动了,松松筋骨。”
音乐响起来,林厌跳上舞台,高跟鞋踩在地上步步生莲。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衬衫稍有些凌乱,制服扣子压根关不住的春光呼之欲出,再加上她的眼神是那么火辣,举手投足都散发出了成熟女人的致命魅力。
宋余杭磨牙。
妈的,一会功夫不见,就又双叒叕去撩人!
底下人跟着一起起哄,纷纷叫好,举起了手机拍照,晃着手电筒。
林厌正在兴头上,忽然感觉身后站了一堵墙,她眼珠滴溜溜一转,松开了钢管,顺势攀了上去,窍手轻轻划过她的肩膀,从左边到右边。
宋余杭的眼神跟着她转。
林厌踩着舞步挪到她身前,唇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双手搭上她的肩,彼此距离亲密无间。
她随着音乐的节拍一起摇摆,唇也若有若无抆过她的下巴。
宋余杭伸手要揽她的腰,却又被人如一尾游鱼般溜走。
警官被撩得心头火起,索性拽过她的胳膊,把人扯了回来。
林厌顺势在她怀里下了腰,如瀑长发轻轻甩了出去。
那衬衣下摆也被扯了出来,露出完美的人鱼线。
台下观众眼都要看直了。
宋余杭皱眉,揽住她腰略一使劲,又把人扶了起来。
林厌倚进她怀里,微微喘着气,瞳仁又黑又亮,唇角勾起一抹笑,轻轻伸出舌头舔了下唇。
艹。
宋余杭咽了一下口水,额头渗出薄汗来,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也心跳如擂鼓。
汗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淌。
林厌指甲轻轻刮过了她的喉结。
宋余杭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抓着她的手愈发用力。
林厌复又一把把人推了开来。
宋余杭踉跄倒退两步,看着她围着钢管翻转腾挪,恨得牙痒。
她主动迎上去,做那根钢管,从后面环抱住了她的腰,随着林厌的动作一起摇摆着。
宋余杭在她耳边磨牙:“回房间你给我等着。”
林厌也不躲,反而迎合着她。
“等着就等着,你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来?”
宋余杭微眯了眸子,做了一个双人舞中,常有的顶胯的动作。
“上次,七天……”
林厌脸色一红,高跟鞋就跺了下去。
“闭嘴!”
宋余杭失笑,把人打横抱起,径直跳下了舞台。
围观群众不乐意了,嗷嗷直叫。
段城揶揄:“宋队,宋队,您不厚道啊,林姐这可是愿赌服输,多难得的机会啊,以后我们想看也看不着了,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
“该罚该罚!”
宋余杭把人放下,端起林厌尚未饮尽的那杯酒,豪气冲天,一饮而尽:“好,我喝!”
林厌连连扔了好几个白眼,她都跟没看见似的,但凡她想举起杯,一定会被人抢走。
游戏下半场,她居然一杯酒都没喝完,全数让宋余杭挡了去。
一行人直到深夜才尽兴而归。
林厌扶着她一步一挪,宋余杭贴着墙根走,不时弯下腰去干呕。
林厌一边数落,一边替她拍背:“你又不能喝,还喝那么多,一会又过敏了怎么办?”
宋余杭唇角一抹,也许是醉得狠了,眼底泛着水光:“不碍事,我高兴……再说了,我已经……不过敏了……”
林厌一怔,想起段城跟她说的。
“你走后,宋队都是一个人去喝酒,好几次在酒吧里、大街上被咱们的巡警捡回来。”
一个不怎么会喝酒还对酒精过敏的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饮下那些酒的呢?
当她醉倒在大街上的时候,会不会也有某一个瞬间,是希望就这么睡过去呢?
林厌眼眶一热,把人扶起来,架着她的胳膊跌跌撞撞往房间走,骂骂咧咧。
“他妈的,你高兴了,新婚之夜……给老娘喝成这样……我还得照顾你……”
宋余杭以为她真的生气了,把人抱起来抵在了房门上,额头抵着额头,赔笑。
“对不起嘛……嗝……听……听你的……以后……以后再也不了……”
林厌嫌弃地捏着鼻子拧过头去:“滚,离我远点,臭死了。”
宋余杭一手抱着她,一手拧开了门把手,倒退着晃晃悠悠往里走。
林厌心都提了起来。
“左边,左边有鞋柜,往右走!别撞衣架上了!床!床在那边!”
几经波折,林厌生怕她把自己给摔下去了。宋余杭抱着她在屋内晃了大半圈,总算碰到了床边,膝盖一弯,带着林厌仰面倒了下去。
有她做人肉垫子,自己自然是没什么大碍,没等她爬起来,宋余杭抱着她翻了个身,如一只大型犬科动物般在她的身上拱来拱去,语气也黏黏糊糊的。
“林厌林厌林厌……厌厌……老婆……我们结婚啦。”
林厌成功被恶心到了,脸上浮起红晕,揪起她的耳朵:“啧啧啧,宋余杭你的酒品也太差了吧。”
宋余杭啪地一下拍掉她的手,又把头埋进了她怀里,砸吧着唇。
林厌忍无可忍,把她的脑袋扶起来,咬着牙:“给、我、去、洗、澡。”
宋余杭眼神迷离,心里跟明镜一样似的。
“一起一起。”
林厌仿佛都能看见她身后摇起的尾巴。
“你还想不想上床睡觉了?”她冷笑。
宋余杭巴巴点头:“想~”
“那还不快去!”
林厌怒,宋余杭委屈:“可是我想和你一起……”
林厌抄起枕头就砸了过去:“你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臭烘烘的谁要和你一起泡!洗完澡再说!”
宋余杭听到前半句委屈巴巴,后半句的时候却又眸中一亮,蹭地一下就爬了起来。
“好,我这就去!”
身后传来林厌的咆哮:“浴室在那边!!!”
“喔——”宋余杭拖长声音收回了意欲打开衣帽间的手,扶着墙溜进了浴室。
等她走后,林厌拿起座机给酒店前台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送碗醒酒汤上来。
不多时,门铃响了,她从侍应生手里接了过来,入手就觉得不太烫,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让人走了,自己回转身塞进了微波炉里,设定好时间和温度,等她洗完澡就可以出来喝了。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在等待她洗澡的功夫里,林厌趴在床上无所事事,目光瞥到了她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份文件上。
那封头盖着的公章落款是:滨海省公安厅。
林厌伸手拿了过来。
等宋余杭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那份文件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
她裹着浴袍抆着头发往出来走。
林厌坐在床上,把玩着一个U盘,头也没抬:“醒酒汤在微波炉里,喝了。”
宋余杭乖乖走过去拿出来,温度适宜,正好入口。
她咕嘟咕嘟端着碗几口喝完,又去漱了遍口,这才往回走,坐在床边。
一个澡洗的,酒醒了大半。
宋余杭:“见过惊蛰了?”
林厌也没避着她,仍旧把玩着那个U盘,在指尖拨了一圈。
“你怎么知道?”
宋余杭微微一笑,从她肩头捻下一根红色短发:“这就是物证。”
林厌偏头看了一眼:“哟,不错,适合来我们技侦干活。”
宋余杭微眯起眸子,眼神有些危险。
“不过,这也说明,你们……近距离接触了。”
可能是在她提起对方衣领时沾上的吧。
林厌也抬起头冲她挑衅地笑:“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我们近距离接触到了哪种程度?”
宋余杭磨牙:“林、厌。”
明知道她忌讳着呢,还非要往枪口上撞,这女人真的是欠收拾。
不等她展开报复性回击,林厌已一把拽住她的衣领把人扯了过来,如鹰犬般的鼻子在她脖颈间嗅了嗅,眼神犀利如剑。
“宴席上突然消失,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除了洗发水的香味还有一丝劣质男士香水的味道,对方家境不富裕,很可能是今天在场的服务生,说,他是谁?”
“以及,这份文件,解释。”
宋余杭瞠目结舌,她都洗过澡了,这也能闻得出来啊?!
林厌一把把人搡了开来,冷哼了一声:“那么多年法医,你以为是白当的吗?”
宋余杭哭笑不得,看来两个警务工作人员的婚姻里,注定是没有秘密的。
“是郭晓光啦,还见了冯局,文件也是他给的。”
想到郭晓光跟她说的那些,宋余杭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略微有些怅然。
“他和他妈妈还活着,是赵俊峰帮他们上的户口,重新改头换面。”
她把目光又挪回了那份文件上。
“还有一件事,我……”
林厌知道她想说什么:“你在犹豫,对不对?”
宋余杭点头,拿过她的手攥进自己掌心里:“是,我怕我照顾不好你,万一有个什么,留你一个人。”
她能把这份文件带回来,就说明其实内心已经有了想法,只是顾忌着她,冲冲不肯做决定。
林厌知道,这个时候务必给她一点信心和鼓励。
她顺着彼此交握的手看上去,望进那双深邃眼睛里,唇角微勾起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可是我还是喜欢,你穿着制服抓人时的样子,特别好看。”
也特别帅气,是她心里的光,也是信仰。
宋余杭喉头微动,把人揽进了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发。
“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林厌抓住她衣服,眷恋般地蹭了蹭,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道。
“虽然初南案破了,但我时常会想,像陈妈妈、郭晓光母子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的脸不时浮现在我眼前,我还是愿意为了真相奋斗下去。”
“如果世界终将黑暗,我要做那把劈开混沌的利剑。”
宋余杭眼眶微湿,亲吻她的发顶。
“我陪你。”
隔了半会,她留意到她还在把玩着那个U盘,宋余杭捧起她的脸。
“惊蛰给你的?”
林厌淡淡“嗯”了一声。
想必是和林又元有关的。
宋余杭知道,这是她心里的一道坎。
“要看吗?”
林厌沉默不语。
宋余杭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急,你要是想一个人静静,我出去抽烟等你。”
林厌还是不答,眼神有些深沉。
於是宋余杭便起身,系好了睡袍带子,从床头柜上拿起打火机和烟盒。
林厌伸手勾住了她的衣角,似紧紧拽着一根救命稻草。
“别走,留下来和我一起。”
当把U盘插进了电脑里,宋余杭回头看了她一眼,林厌微微点头。
她便点开了文件。
冗长的黑暗过后,往事掀开了序幕。
***
1966年的夏天。
林又元二十岁,仗着父亲在政府任职,在十里洋场混得风生水起。
他是天生的流氓,欺善怕恶,欺软怕硬,不知道搞大了多少小姑娘的肚子。
总算有一次栽了,搞到了另一个富二代的头上,那女子长得花容月貌,身段婀娜多姿,还是梨园戏子,有钱有势的富二代早就看中要做外室的,结果被他捷足先登。
当晚他仗着醉意衣衫不整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就被人堵在了巷口。
对方带的人不少。
林又元懒懒抬眸,系紧了裤腰带:“哟,怎么滴,要打架啊?”
对方抄着棍棒一拥而上,他毕竟喝了酒,晕晕乎乎的,挨了好几下。
林又元把他面前的人踢开,转身去捡掉在地上的木棍,猝不及防间后脑杓被人重重砸了一下,他一下子扑到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妈的,给我打!”
富二代怒不可遏,抬脚就踹了下去。
耳边传来尖利的哨子声:“干嘛呢?!”
一束手电筒光照在脸上,穿着深棕绿色制服的巡警跑了过来。
“怎么打人呢还,有什么事跟我回派出所解决。”
一干不良少年们把棍棒甩上肩头,看着他都笑了。
为首打他的那个人从兜里掏出烟点燃,对着年轻的巡警吐了口烟圈。
“你知道我是谁吗?多管闲事,爷今天就是要打死他。”
林又元趴在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牙也掉了,一起吐了出来。
小巡警把烟雾拨开,打量了一下他,耿直又憨厚地摇头:“不认识,你们打人,跟我回派出所了解情况。”
那男人把烟扔在了地上:“妈的,不识抬举,给我打!”
小巡警大概也没回过神来,看着这人穿得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干人等围在了中间。
那男人又点了根烟,看着那巡警被围攻,还不时叫好。
林又元从地上捡了块板砖,径直砸向了富二代的后脑杓。
“妈的,狗东西,让你打老子!”
板砖在他掌心裂成了两半,富二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陷在包围圈里鼻青脸肿的小巡警回头,林又元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