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杭也不恼,替她拉开椅子摆好碗筷:“什么局长不局长的,在你面前我只有一种身份,那就是你爱人。”
林厌捻起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唔,手艺不错,哪天不当警察了,可以去当厨子。”
宋余杭又替她盛了一碗牛奶燕麦粥,唇角始终含着笑意。
“熟能生巧呗,好吃就多吃一点。”
吃过饭她去洗碗的功夫,林厌在衣帽间里惨叫:“宋余杭,我又胖了!!!”
从声音里不难听出她的悲愤欲绝。
宋余杭回过头去喊:“胖了好,健康,手感更佳……”
她话还未说完,就猛地怔在了原地。
林厌穿着她从前的警服,清浅蓝色制式衬衫打了领带,系上了风纪扣,外面套了一件春秋常服,衣服熨得笔直,腰线微微内收,愈发显得长腿细腰,英姿飒爽。
这衣服颜色款式都过於老旧,穿在旁人身上只会让人觉得古板禁欲。
可穿在林厌身上,宋余杭想撕了它。
林厌还在动来动去,揪着身上多余的线头:“这衣服我去年穿还合适着呢,怎么今年穿上感觉这么小,哪哪都不舒服呢。”
宋余杭甩干净手上的水,走过去把人抱了起来,去啄她的唇:“唔,让我验验货,是该换新的啦。”
林厌被抱到了餐桌上坐着,气喘吁吁扶起她的脑袋:“十点报道,我们还要去陵园。”
宋余杭意犹未尽舔舔唇,替她把扯开的衣服扣好:“好吧,回来再说。”
***
江城市西郊陵园。
林又元就埋在这里。
林厌抱着一束白菊往过去走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已经有人在了。
冯建国拧开一瓶好酒,洒出来些许,剩余的全放在了墓碑前。
林厌:“你来干什么?”
他听见身后脚步声,没回头。
“来道别。”
林厌嗤笑一声,把手里的白菊放在了墓碑前就准备离开了。
冯建国站着没动:“你还是不能原谅他吗?他或许算不上是一个好父亲,但绝对是一个称职的线人,无名英雄。”
林厌退后两步站直,看着他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淡淡道。
“我可以原谅他,我妈能原谅他吗?十八岁的林厌能原谅他吗?死去的初南和陈妈妈能原谅他吗?冤死狱中的朱屠户能原谅他吗?隐姓埋名大半辈子的郭晓光母子能原谅他吗?”
“他要是能早一点供出林舸来,说不定那些无辜的人也就不会死。”
“我有什么权利替这些人去原谅他呢?”
“当犯罪事实成立,屍体摆在我面前,就意味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永远按下了暂停键,无论是他还是林舸,或者是任何人。”
“我绝不原谅。”
宋余杭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林厌回过头去苦笑了一下,随即将目光转移到了墓碑上,从自己胸前取下来了一枚奖章。
“但是,作为法医和人民警察,我衷心感谢他为剿清贩毒团伙所做的一切努力,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有千千万万个家庭因此幸免於难,这功勳章,该有他的一半。”
林厌微微俯身,把自己的功勳章放在了供品前。
烛火摇曳着,朝阳万里,墓碑前的三个人齐刷刷地举起了右手放到了太阳穴边。
***
市公安局。
宋余杭要走马上任江城市公安局副局长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实至名归,她人还没到,段城几个就已经在摩拳抆掌要给她好好庆祝庆祝了。
等人下了车,刚推门进办公室,一水儿的鲜花气球彩带,几个人身上还挂着迎宾用的绶带。
左边一条: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恭喜宋队小人得志,再展宏图!
右边一道:今天更比昨天好,一天更比一天妙,宋队翻身农奴把歌唱,喜上眉梢!
林厌要笑疯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余杭瞪了她一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乌烟瘴气,三分锺之内给我收拾干净,全体人员会议室开会,冲到者扣当月工资绩效!”
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东西一扔,顿时鸟兽散。
“等等我啊,等等我!”
“不是,这绶带怎么取不下来了!”段城急出了一脑门汗:“方辛,方辛,帮我一下!辛!辛啊!”
在他的哀嚎里,方辛早已脚底抹油,端了杯茶,快步往会议室走。
“叫魂呢?!自己弄!”
段城痛心疾首:“明明出主意的时候你也有份……”
林厌从自己工位上拿起钢笔和文件夹,走她身前过,巧笑倩兮,把文件拍在了她的胸膛上。
“哟,宋局长好大的排场啊。”
宋余杭微微一笑,和她一起往会议室走,故意凑近了些,和她咬耳朵:“这帮小兔崽子和我瞎混惯了,不给个下马威以后还怎么管啊……一会会议上,给我个面子。”
话虽如此说,林厌这个暴脾气,会议上观念想法一言不合,还是一点就炸,偏偏也就她敢和宋余杭叫板,一个公安局副局长,一个主任法医师,唾沫星子四溅。
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针锋相对的时候。
底下围观群众瑟瑟发抖: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在开会还是在吃狗粮?
到了下午,宋余杭的办公室也收拾好了,小警员正要把一块牌匾拿出去,新来的是个年轻领导,应该不喜欢这些老气横秋的东西吧。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宋余杭就站在他身后,看着那块牌匾上的字出神:
铁肩担道义,丹心筑警魂。
这是赵俊峰留给冯建国的字,他又完好无损地挂在了办公室里,直到离任去省厅报道也没带走。
小警员把牌匾吃力地横了过来,正要抱出去,一只手牢牢扶稳了他。
宋余杭:“留着吧,还挂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