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特别无聊地玩了一会儿,众人补妆、整理衣服,重新开拍。
“a!”场记打完板,快步出镜。
“陛下驾到……”
文武百官皆俯首。
楚王说话,大皇子上前,镜头给陆饮冰,朝堂吵成一片,楚王震怒,派遣六殿下前往南方赈灾,荆秀无奈应下。整段戏一气呵成,一镜到底,秦翰林道:“卡,过了。”
喜悦绽放在每个人的脸上,这种努力多次终於被认可的感觉真是再好不过了。
夏以桐出了口气,也高兴,心说这段总算拍完了。
秦翰林:“好,记住刚才的感觉,我们再来一次。”
夏以桐:“……”
秦翰林:“卡,这次比刚才更好,大家都很棒。灯光,A组撤掉,我们再试一次。”
一场群戏来回拍了一个下午,最后一遍过完的时候大家累得都瘫在地上不想动弹。晚饭时间,场务买了盒饭过来,陆饮冰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夏以桐跟大家一起吃盒饭,她看见秦翰林站在摄影机前面,一边扒饭一边看,於是跟过去看。
秦翰林正在看回放,听见响动没回头,招呼了一声:“来了。”
夏以桐:“嗯。”
每一个镜头都起码有十几条,就算是陆饮冰这样无可挑剔的,秦翰林也不会只让她拍一条。秦翰林一条一条地重复看一个镜头,问夏以桐:“你看出什么区别没有?”
夏以桐不好意思地摇头:“没有,演得好一点了?”可陆饮冰每次都演得很好啊,发挥稳定,还有那些老戏骨,不至於还要秦翰林教怎么演戏吧?
秦翰林哈哈大笑。
夏以桐给他笑得更不好意思。
秦翰林:“你要是能看出来我不是白混导演圈这么多年了?”
夏以桐止不住好奇,问道:“有什么区别?”
秦翰林挺起胸膛,道:“要是一遍过岂不是显得我没有水平?”
夏以桐:“……”
“你信不信我说的。”
“不信。”
“为什么?”
“您不是这样的人。”
秦翰林又笑了,他把摄影机前的位置腾给夏以桐,道:“再仔细看看?有什么区别?”
夏以桐认真地看了看,说:“光……色调……声音……嗯……”
“怎么样?”
“不知道。”夏以桐摇头,果断道。
秦翰林一脸怪叔叔的笑意,诱导道:“是不是更好看了?”
夏以桐一看,果真是,连忙点头:“对!”
“对嘛!”秦翰林道,“我跟你说怎么把人拍得好看是需要技巧的……”说到最后,秦翰林说,“你有没有兴趣当导演啊,我培养你,我很多干货的。”
他的表情认真得就像是天桥底下贴膜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十元一次,只此一家。
夏以桐干笑:“……那什么,我现在只想好好拍戏,以后再考虑贴、不,改行当导演。”
现在的明星但凡有改行当导演的,改一个扑一个,出去人还一口一个X导,也不嫌闪了舌头,她才不趟这浑水让人家当笑话看,想想都尴尬。再说她演员都没当好,不能眼高手低,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听说秦导的同性恋人是早年的戛纳影帝,出柜后淡出娱乐圈做起了生意,赚来的钱一心支持秦翰林拍电影,秦翰林也有才华,两人过得红红火火。陆饮冰在采访中也说过她戏拍腻了就考虑转行当导演,如果要拍电影的话,她得趁着年轻多挣点钱,也都给她拍电影。
理想很丰满,丰满得有点异想天开。
夏以桐揉揉自己的脸,舒口气,暗自嘲笑自己,好在秦翰林没有注意到她异常的举动,聚精会神地看回放,夏以桐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托腮,连饭都顾不上吃,心生感慨:能把美追求到这样一种境界的人,也算是人间奇葩了。
两人许久都没说话,场务来收走了凉掉的盒饭。
“今天你和陆饮冰对戏我看到了,你可以学她,但是别都学她。”秦翰林漫不经心的声音。
夏以桐正出神,冷不丁听到句话,抬头:“啊?”
秦翰林一心二用,淡淡地说道:“一部电影最重要的不是演员,是导演。一个好的导演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一个烂导演则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就算给他一个林青霞,他也只能拍出李莲英,拍不出东方不败。”
夏以桐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表演方法,一味地模仿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之类的,乍一听到这比喻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翰林说:“摄像只是一个媒介,导演才是一部剧的灵魂,他有感情要倾诉,所以通过镜头里的人表现出来。所以你看一部戏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导演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喜欢柔和的致爱丽丝还是喜欢激烈的黄河大合唱,你都能体会得到。一个有感情有倾诉欲望的导演才是好导演,比如王家卫,他的电影几乎全是爱情片,或者隐晦地在讲述爱情,他把爱情故事讲到了极致。比如我,所有看我电影的人都知道,我这个人很肤浅,我喜欢美,喜欢表达美。”
夏以桐看着他,又觉得,他反覆拍那么多遍镜头,一遍一遍地雕琢,不仅仅是为了追求美,还有什么,她心中一股说不上来的陌生的感觉在涌动,洗涤着她的灵魂。
她诚恳道:“您不肤浅。”
秦翰林笑了下:“我让你别都学陆饮冰,是因为她只是我借用来表达感情的演员之一,你也是之一,你有你独特的美丽,不要抹杀了它。”
夏以桐似懂非懂地点头。
秦翰林转过脸,正经不过三秒,一脸期许地望着她:“怎么样怎么样?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这干货干不干?”
正巧陆饮冰又成功渡劫,挺过了一顿晚饭,从休息室出来。她高挑修长,容貌妍丽,边走路边偏头和助理交谈,时而往四周瞧一眼,整个人如同清晨穿透树林的第一缕阳光,那么热烈地在夏以桐眼里燃烧起来,周围世界的一切忽然就五彩缤纷起来。
夏以桐定定地望着,弯起嘴角道:“……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