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夏以桐去之前就和导演提前电话约好了,但是她不想耽误导演时间,也不想让对方误解她是急於进组,在导演可怜兮兮的哀求声音中坚守住了阵地,只让他找了个工作人员在外面接她,免得因为面生或者其他事情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没想到片场外面等着的是个中年男人,穿一身高定,很上档次,居然是剧组的监制。可能是真的很看中她这个“替补”吧,给足了夏以桐面子,夏以桐推辞不过,只好让监制全程陪同。
片场正在忙,这部电影的导演姓程,叫程之焕,程导和秦翰林同样是名导演,走的却是不同的路子。秦翰林是商业文艺兼顾的类型,在画面上下功夫,程导主要成就都在文艺片上,在人文上下功夫,十五年前导的一部反映民国一个特殊行业的影片入围了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当时的影片女主角不负众望斩获影后桂冠,单论国际上的成就,程导比秦翰林还要胜过一筹,国内的名气倒是相差无两。
和程导合作,是多少心存演员梦想的演员梦寐以求的事情,可对於夏以桐来说,这份幸运来的却不是时候。所以她见到这个因为新的主演确定下来而重新欣欣向荣的剧组,和在片场指挥调度,精益求精的程导,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浮起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见她转脸看向片场正拍戏的演员,监制便停下脚步给她介绍,那个穿黄衣服的是XXX,穿蓝色褂子的又是XX,现在是在拍哪一场戏。
夏以桐点点头,“谢谢。”
她的确不认识拍摄区那两个人,娱乐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把人都认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监制又给她介绍每个区,服装道具灯光,化妆休息室,最后谈到拍摄期间给她安排的住宿条件,自然是丰厚得不用说,比陆饮冰那个还要好。
她还没签合约,为了避免变卦,剧组咬咬牙下了血本。
夏以桐道:“不用了,就先前陆老师住的那间就行,免得退房再办还麻烦。”
监制:“好,我让人去办。”
夏以桐走了一圈,忽然问:“不知道我能不能去陆老师摔下来的地方看看?”
“这个……”监制眼中闪过一丝冲疑。
“有难处?”
“没有。”监制摇头,纳闷怎么又要去,昨天陆饮冰工作室的薛总来看了一遍,带着一个男人,跟侦探查案似的把那几段楼梯翻来覆去地检查,还问摄影师要走了那天意外拍摄的底片,一副真相就掩藏在其中的样子,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告诉任何人,就算是夏以桐也不行。
监制原本也觉得就是个意外,直到薛瑶忙活完那一通,他也不认为剧组内部会出什么问题。现在夏以桐也说要去,他不禁有点动摇了,难道真的不是意外?
监制带着夏以桐到了当时的拍摄地,夏以桐站在下面往上看,比一般的楼层要高,木质的,泛着陈朽的味道,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了。
她踩上第一级阶梯,用力往下压,楼梯还是很稳固的样子,监制说:“我们找人检查过了,这些楼梯看着旧,但除非是200斤的壮汉上面用力跑跳,是不会断的,陆老师踩滑了摔下去,这楼梯也是好好的。”
夏以桐拾级而上,边走边问:“是从哪里掉下去的?”
“倒数第二级。”
夏以桐走到那级台阶上,往下看,监制下意识走到她身下的垂直位置,手臂微张。夏以桐弯了弯嘴角,她不打算往下跳,监制紧张过头了。
她往下走了一节,慢慢蹲下身,看着陆饮冰曾经滑倒的那节楼梯,干净如洗,当然如同洗过一样,拍戏的那天就是暴雨。
夏以桐手指在楼梯上抚了一下,打算站起来,却感觉到一束目光一直在追着她。她立即转头,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正在互相招呼着布置景物,忙得根本无暇顾及这里。
是错觉吗?不,她觉得不是。
她常年浸淫这个行业,对摄像头和人的目光都很敏感。
她撑着楼梯起身,贫血反应很轻,缓了几秒锺下来,让监制去忙自己的事,她随便走走。监制也不乐意跟个小跟班似的围着她转,求之不得,便礼貌地说了句有事叫他,离开了。
夏以桐往方才目光投来的大体方向走去,工作人员有男有女,但好在他们负责的是一整块区域,现在是在做细化工作,流动性不大,夏以桐得以拥有充足的条件去找出那个人。
她直觉那个人她应该认识。工作人员有正对着她的有侧对着她的,也有始终背对着她的,她目光警惕,在人们脸上逡巡而过,蓦地,一个人背对着她脚步匆匆往外走,那个背影异常的熟悉。
夏以桐大喝一声:“站住!”
那人走得更快了。
夏以桐什么身手,三下五除二便追上了那人,扳过对方的肩膀,一下便愣住了,下意识松了手:“董……”
她想起陆饮冰工作室曾经大肆挂过她,可能其他人还有印象,所以将后两个字咽了下去,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
夏以桐认识董雅飞的时候她就擅於捯饬自己,每天都是光鲜靓丽地出门,夏以桐的化妆技术还是她手把手教的,对化妆品牌的了解也全部来自於董雅飞,印象中她从来没有这么朴素过,朴素得甚至有点落魄了。
只比她大两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像三十出头,眼角有了很细的纹路。
董雅飞神情闪躲,无意和她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