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欣敏看着她光溜溜的脑袋,好笑又难受,“嗳”了一声,抬手摸了摸,感慨道:“上次见你光头还是出生的时候呢。”
陆饮冰:“你先前不是说我出生的时候头发还挺多么?这又改说法了?”
柳欣敏尴尬了一下,强行找补道:“那叫胎发,胎发跟没有头发是一样的。”
陆饮冰举单手投降:“成吧,你说没有就没有,一样就一样。”
如果陆云章在这里的话,就能从陆饮冰方才问话的表现里发现她眼神里一瞬间闪过的迷茫,和短暂的思考反应时间。
然而他现在正和薛瑶在外谈话,刚刚打消大部分疑虑。
一个星期后,夏以桐从小城抽空赶了回来,陆饮冰脖子上的壳子终於拆掉了,不仅眼睛能转来转去,脑袋也能动了,可以点头可以摇头,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自由过,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不,她还在笼子里呢,就像是古代把枷锁解了的犯人。
就是别的还不能做,她手臂还吊着呢,只能一只手,太激动头又出问题,所以美人在怀也只能吃素,夏以桐晚上来的,在她病床上睡的,早上陆饮冰醒的时候夏以桐已经走了。
回想起她晚上的表现,虽然还是温柔体贴,眉宇间却已经凝着了淡淡的沉郁之色,她怕剧组没有配备心理疏导的医生,又担心医生水平不过关,让薛瑶花重金请了个心理医生过去,夏以桐知道了,亲自打电话给她,以频繁接受心理疏导会影响她的戏感为由,拒绝了。等拍完戏,她一定好好跟心理医生谈谈。
陆饮冰总觉得这个话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在边上的薛瑶翻了个白眼:“十年前,某个人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就患了抑郁症根本走不出来。后面的话她没说。
陆饮冰夹着眉头,不说话,显然想起了自己。
薛瑶刚涨了薪水,春风得意,在窗子旁边的桌子上切西瓜,乐得开解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一个演员来说,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你看那么多优秀演员都是这么代入人物的,包括你自己。你想让她飞,就别老惦记着把人藏在你的羽翼底下。”
“而且你是抑郁症,她那个是精神分裂,两个根本不一样好吗?”薛瑶捧着瓜吃。
“!!!”陆饮冰想起了精神病院里的三号床,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脑子里东想西想,薛瑶专心吃瓜。
最后陆饮冰不服气了,“她不是你手下的艺人吗?你怎么这么不操心?”
薛瑶瓜水喝多了,打了个饱嗝:“嗝。”
陆饮冰怒目而视。
薛瑶拿湿毛巾抆了抆手,口出经典金句:“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
陆饮冰:“……”
她决定薛瑶再多说一句废话她就三年不给她涨薪水。
薛瑶能看透她心中所想似的,道:“虽然夏以桐年纪比你小,但是信念不比你弱,甚至比你强上很多。一个心怀信念的人,是不会为外界打倒的,心理疾病也是一样。别看你这么霸道看起来不可一世,你信不信,如果遇到一件特别大的事,你们两个人,先撑不下去的绝对是你,坚持到最后的反而是她。”
陆饮冰:“说人话。”
薛瑶哦了一声,说:“简单来说,就是她爱你的本能可以支撑她度过一切事情,而你不一定。你心里装的东西太多太杂,其中唯三重要的是演戏、夏以桐、父母,不分上下。而她只有你,所以她不会让自己掉下去的。”
陆饮冰看着她,似懂非懂。
薛瑶笑了笑,望向窗外,说:“不懂最好。”
希望你的眼睛永远像现在这样,澄净,藏有明亮的星星。
陆饮冰问道:“薛总,为什么你有一种深有体会的感觉?”
薛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头没尾问了一句:“吃瓜吗?”
陆饮冰说:“不能吃,太凉,对我身体不好。”
薛瑶笑得狡黠:“那算了,你自己不吃的。”
陆饮冰痛心疾首:又错过了一次听薛总讲故事的机会,从以前到现在她一次机会也没把握住过。
剧组。
夏以桐泡了三个小时,刚从湖里爬上来,方茴拿来大毛巾给她抆脸,夏以桐坐在椅子里,手圈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只虾米,一言不发,在酝酿情绪。
导演坐在监视器后头,给於恬走戏,等到於恬让她满意之后,才让人去喊夏以桐。她的戏都是情绪,比较伤身,所以没有一遍一遍地走。
场记打板:“action!”
夏以桐第一个镜头,承接上一场戏,不需要任何铺垫,眼泪自然而然无声地往下掉,滴落在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