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桐小声问道:“你爸妈几几年的?”
陆饮冰:“爸爸六三年,妈妈六六年。”
夏以桐掰着手指算,陆饮冰换算出答案告诉她:“爸爸五十六,妈妈五十三。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呀。”夏以桐低头玩着她的手指,有一点儿害羞。
“没什么是什么?”
夏以桐不看她,手给她手指按着摩,声音很小:“就是觉得挺好的啊。”
“感情很好?”
“嗯。”夏以桐往那边瞟了一眼,陆云章和柳欣敏的手是牵在一起的,十指相扣。相爱容易相守难,很多爱得如胶似漆的情侣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中渐渐消磨掉了那些悸动和依恋,或者一拍两散或者相敬如冰,数十年如一日的令人艳羡。
陆饮冰手指探进夏以桐的指缝,背弓下来,眉目低垂,轻声咳嗽,营造出年迈的形象,道:“老伴儿啊,我那个筋骨贴去哪儿了,预报说下午要下雨,我这腿啊,又要疼啦。”
陆饮冰演技已臻化境,即便外表没有任何改动,她却仿佛一瞬间变得老态龙锺,成了那个已经和她相濡以沫几十年的恋人。
夏以桐先是一愣,然后眼球酸涩,有点儿想哭。
不单是感动於几十年后的生活,而是悲哀於陆饮冰这样天生就是为了电影而生的人可能因为那个意外永远告别银幕,如同薛瑶所说,让理想停在最美好的地方。
怕被她看出来,夏以桐忙收敛心神,即兴发挥道:“你说的是那个一贴就见效的xx筋骨贴吗?最后一张贴在我膝盖上啦,我陪你再去药店买啊?”
陆饮冰说:“去什么药店呀?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们直接上网买,一会儿传送装置就会送过来啦。”
夏以桐轻笑着摇头,感叹道:“唉,瞧我这记性,我还以为是几十年前呢。人老了老了,就老是想到过去。”
陆饮冰揉着她的手背,甜蜜地回忆过去:“我昨儿啊,还梦见和你年轻那会儿,记者上来采访问我俩什么关系,我直接把你搂过来,亲了你的嘴,说‘就这种关系’,记者都吓蒙了,微博……那时候最火的是微博吧,一个星期的热搜没下呢。”
夏以桐刚打算往下演,两道不可忽视的视线牢牢地凝着在她身上,回头一看,陆云章和柳欣敏两个人一人捧了把瓜子,满脸惊艳地写着:请继续你们的表演。
陆饮冰和夏以桐不演了,若无其事地转脸看电视,还能听见陆父陆母两个人在嘀咕“科班出身的就是不一样啊,这对戏看着特别有感觉”“什么时候让她们俩再演一场,能不能命个题啊”“陆小叮当太不够意思了以前和我们俩搭戏玩儿似的浮夸得要死,重色轻爸妈”……
陆夏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柳欣敏后知后觉家里现在有两个演员,一个大影后女儿,一个前途无量的花旦儿媳妇,这一下火药彻底炸了膛,三天两头让她们俩即兴发挥演一场,从生离死别演到欢脱喜剧。闲得没事打开电视看雷剧,看完一段让她们重新演绎,不过这个计划破产了,因为陆饮冰当场变了脸。
若是在往常,两人能用特长逗逗长辈开心也没什么,但现在不是往常。
惊险地解了一次围后,夏以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生怕柳欣敏又突发奇想出什么主意,让陆饮冰的状态变得更糟。
於是腊月二十九那天早上起来,柳欣敏发现夏以桐感冒了,时不时地咳嗽几句,柳欣敏吩咐阿姨给她炖了梨汤败火,嘘寒问暖的,再也没让她和陆饮冰对戏。
去年的正月初二,夏以桐还被陆饮冰带着介绍给各位舅舅舅妈,收了一堆大红包,认识了她的表兄弟姐妹,其中有一个特别活泼的柳橙。
今年的正月初二,柳橙长了一岁,性格却没有变得更沉稳。早上不到九点,床上抱在一起睡觉的陆夏二人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陆饮冰皱了皱眉,夏以桐抬了手捂住她两个耳朵,问:“谁啊?”
柳橙在门外嚷:“嫂子是我,柳橙啊。”
柳橙?夏以桐反应了好一会儿,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来:“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吗?”
柳橙:“对啊对啊,大家都到了。”
夏以桐:“我们现在起。”
柳橙:“快点啊嫂子,就等你们俩了。”
陆饮冰翻了个身,夏以桐把她从被子里捞起来,催道:“你舅舅舅妈还有柳橙他们都来了,该起床了。”
陆饮冰继续窝了三分锺,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气声,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换衣服洗漱下楼,楼下客厅三三两两坐满了人,长辈坐沙发,小辈在另一边。
夏以桐呆住了,陆饮冰惺忪的睡眼一瞬间睁大了。
客厅比去年多了一个人。
陆饮冰看向柳橙,柳橙没有说今年梁舒窈也来了。
柳橙朝她挤眉弄眼,那意思分明是“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陆饮冰:“……”
惊喜个屁!
梁舒窈本在和几个姊妹说笑,听见大表哥招呼了一句“饮冰”,方转过脸来,她和两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非要说什么变了的话,那就是她看着陆饮冰的眼神坦坦荡荡,不再隐忍。
“表妹。”梁舒窈看了一眼陆饮冰身边的夏以桐,顿了顿,莞尔,“这位就是表妹夫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