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萧菀青身旁,低头陪萧菀青一起收拾客厅,搬动茶几,眼眸,渐渐暗淡了下去。
萧阿姨,我跑得,一点也不快……
那个坏人,我一点,也打不到……
她沉默地把所有的东西,慢慢都收归到了原位,直起身子,正准备拿扫把来扫地之时,萧菀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沙发上,静静地注视着她,忽然轻声问她:“羡羡,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她的唇角的笑,很温柔,与林羡对视的眼神,坦荡又明亮。
林羡顿时停住了动作,凝视着萧菀青,咬了咬唇,几番张口,却还是欲言又止。
萧菀青自然地撩了一下散落的头发,微微弯了弯眉眼,耐心地等待着、鼓励着林羡的张口。
林羡吞咽了一下口水,挪了一个独立的单人沙发凳,坐在了萧菀青的对面。她半带仰望地目视着萧菀青,踌躇再三,还是问出口了:“萧阿姨,刚刚,游戏,是真的吗?”话音刚落,她又连忙补了一句:“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萧菀青笑了笑,温声回答她道:“我知道,没事的。是真的,林羡,我喜欢女生。”她不避不闪,干干脆脆、坦坦荡荡地回答了林羡。“林羡,就在今天,只有今天哦,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林羡难以置信,又惊又喜地盯着萧菀青。她双手紧张地交握,放置於膝盖之上,沉默了一下,才艰难地启唇求证道:“那……你和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吵架的?温桐阿姨知道,但包括我妈妈在内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萧菀青唇边,笑意渐渐消散。她像是想起了往事,眸色,渐渐深远……
“恩。她不喜欢我相亲,所以我为了让她安心就和父母坦白了。”
“那……那后来呢?”林羡知道,她不该再问的。可是,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她想到那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女人,想到茕茕孑立的萧菀青,觉得心口像是又一把火在燃烧,又像是有一把刀在凌冲。
“后来啊……”萧菀青唇边流露出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后来她妈妈生病了,最后的心愿就是想看见她结婚生子,终身有依。所以,她去结婚了,我们就此分手。”
她没有告诉林羡,颜佳母亲生病前见过她一次,生龙活虎,趾高气昂地让她主动一点离开颜佳,她没有答应。后来,不久之后,颜佳母亲就病重了。颜佳带着她去看望,她母亲打发颜佳离开后只剩她们二人独处之时,轻蔑地告诉她“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是装病的,可是,你知道了也没有用”。果然,之后,她委婉地提醒颜佳注意她母亲生病的突发性和真实性之时,颜佳与她大吵了一架,质问她为什么要用那样险恶的心思来揣测她可怜的重病在床命在旦夕的母亲。
可怜,呵,到底是谁可怜。
疏不间亲!
疏不间亲。可怜的是她,可怜她到那个时候,才认清,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疏啊。
萧菀青三言两语,说得轻描淡写,林羡却听得,怒火中烧,心如刀绞……
萧阿姨为了她披荆斩枣,背弃了一切,一无所有,而那个人,居然就这样心安理得地转身结婚生子了?她母亲需要尽孝,所以她就走了,那她要求萧阿姨出柜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萧阿姨的父母也需要尽孝吗?她双拳攥得太过用力,以至於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的肉里,也一无所觉。
终於,林羡还是心火难平,按捺不住,举起了右手拳头,猛地一拳砸在了茶几玻璃上,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声,咬牙切齿怒骂道:“人渣!”
萧菀青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下子站起了身子。她惊慌失措地快步跑到了林羡的身前,蹲下身子,双手颤抖地抱过林羡砸向茶几的右手。她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又慌又恼地呵斥林羡:“林羡,你抽疯了吗?”
林羡细嫩白皙的手背,在大力撞击之下瞬间破了皮,泛着可怖的红色血丝。萧菀青急忙站起了身子,就要往客厅不远处的柜子里去取医药箱给林羡消毒包扎。
林羡却伸出了那只疼得有些僵硬的手,拉住了她,眼眶通红,声音哽涩地对她说:“萧阿姨,我没抽疯,我是心疼你……”
萧菀青凝望着女孩渗着血的手背和她泛红的眼睛,突然就,也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里,关於那一段感情,不知道的人,她不敢提起,不敢透露,只能用工作麻醉自己。同事私底下骂她爱表现,老同学约不到她背地里说她忘本,她不敢哭不敢笑,都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知道的人里,温桐斥责她傻,父母嘲讽她咎由自取,只有林羡,只有林羡对她这样说“我心疼你。”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矫情、幼稚和委屈,眼泪突然就像失去了控制一样,抑制不住地往下滑落……
林羡拉着萧菀青的手,站起了身子。她长高了些,个子几乎要与萧菀青齐平。她靠近萧菀青,看着那一张梨花带雨的温柔美丽面容,好想,近前,一点一点吻去那上面的湿润……
可是,她把下唇,咬的几要出血,最终还是理智地克制住了。她伸手,一点一点圈住了萧菀青,把她单薄柔弱的身体,抱在了怀中。
她在她耳边,轻声低柔地说:“谢谢你,萧阿姨。谢谢你的信任,谢谢你的坦诚,谢谢你的靠近,谢谢你。”
“以后,有我来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