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蹊去找安之, 见到她眼睛红红的正从洗手间出来, 走到客厅去喝水。
“陶陶, 辣到了……还是?”
还是哭了?
言蹊打量着她,眼睛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
安之喝了一大口, 咽了下去, 抬眸对她笑:“我想吃那道虎皮青椒很久了。”
言蹊注视着她,不说话。
安之阖下眼帘。
言蹊再次感受密密砸来的苦闷,来自安之的不沟通和隐忍。
她近来事情烦杂琐碎, 受限无法施展的工作, 卷土重来的旧爱, 老去有恙的至亲,费解难懂的青春期孩子,这些事这些人让她感到空前的压力。
她微叹口气, “你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的呢……”
安之眼眶瞬间更红了,她什么都没说, 只能狠力咬住唇。
柳依依在言蹊后面看得牙都痛了, 只能上前去破僵局。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安之猛地抬头:“二舅妈,你不是说带我去洗头发的吗?我们现在去吧。”
柳依依一愣, 言蹊回头也看到她了, 她只能接招:“哦……那去吧。对对对, 我正好要去修一下头发,我们一起去,顺便做做脸。”
言蹊的目光在她们两个身上打转:“现在这个时候去?”
“对啊, 你要不要来?”柳依依只是顺嘴道,安之一听差点就要说出不要。
她的视线和言蹊的撞在一块,言蹊凝视着她,明显把她的意思看懂了。她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地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她转身就走,没看到安之在她后面捂住嘴眼泪就掉了下来。
安之被柳依依带出去了,到晚上快十点了还没回来,言蹊不放心,给柳依依打电话,谁知道她说太晚了带安之直接回她房子了。
言蹊心里憋了些气,也不知道刚冲她们两个谁发泄好,不回来也不会跟她打个电话发信息通知一下。
她放下手机,去陪爷爷奶奶聊了一会儿,十一点回房间洗澡睡觉。
这一躺下,翻来覆去辗转了一个多少小时还没深睡,她干脆起来,摸出一本书看,书也没看进去,还是觉得心烦。
言蹊起身踱着步子绕圈圈,实际她也没意识到自己在绕圈圈。她在想餐桌上吃晚饭的事情。
她在这种焦虑中发现了一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安之长大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别说安之,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调整。
站在安之的角度想,她本来就没有家,自己就是她的家,言家人也是。而任何外来人都会对她的位置造成冲击,所以她难过是可以理解的。然后她又不能说,因为……
言蹊突然想到小时候安之刚来的时候,她连不喜欢喝盒装牛奶和吃苦瓜都不敢说。
可能在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吧,再加上处在敏感的青春期,所以她会情绪不稳,默默地自己承认着。
言蹊心再次酸涩起来,也有一点点无奈。她也能哄哄她,抱抱她,像小时候一样,但现在跟她太亲近的话,言蹊又会觉得自己猥琐。从理智的角度讲,孩子长大都会离开的,她自己也会有自己的生活。
言蹊失眠了一整晚,然后发现这十年来她和安之有太深的羁绊,一时半会儿她也找不到很好的调整方式,想明天跟她好好沟通,但首先安之得愿意跟她好好沟通才行。
隔天晚上她下班后来到安之的房间。
安之正在房间里她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情绪看上去也平稳了不少。
言蹊找开场白,“剪头发了?”
“嗯……”安之梳好头发,蓬蓬的垂在肩膀处,半长的,“夏天要到了,剪短了一些。”
言蹊打量她:“还染了颜色。”
深茶灰,头顶到耳际的发色偏深茶,而在发尾发型师又给她压了点灰色。有点渐变的感觉。不同於黑发的单调,配合着安之的气质,显得文静又灵动。
“很好看,很适合你。”言蹊说。
“嗯,二舅妈也这么说,让我固定找那个发型师了。”安之笑了下。
言蹊在判断着安之的肢体语言,问道:“陶陶,我在想,你也不用参加高考,你暑假有没有什么安排?”
言蹊想,自从安之上了高中,她们就没出去一起玩过,这个暑假安之有三个月,也许她调整下工作,能有半个月空,陪她出去旅游,能好好沟通,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安之顿了顿,然后说道:“二舅妈已经帮我报了一个去南京的夏令营。”
言蹊诧异地脱口而出:“已经报了夏令营?”
“嗯,是关於文化历史的夏令营,这次去的是六朝古都南京。”安之想了想,补充道:“去二十天。”
言蹊有种被人抢先一步的郁闷,她按了按额角,“……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