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兔起鹘落, 七班学生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哇!”
“啊啊啊!”
其中少数几位女生眼睛睁得格外大,一眨不眨的,比滴了眼药水还要晶亮。
数学课代表连雅冰:嗑到了嗑到了!
树下凉风吹拂, 树缝里漏下来的阳光把程湛兮脸上细小的绒毛照得清清楚楚。
郁清棠看着女人漂亮的茶色眼睛, 反应慢半拍地愣了半秒, 才感觉到手掌隔着薄薄的衬衣布料传来的滚烫体温。
女人和男人天生是不一样的,因为男人体脂率降低简单,所以经常会看到秀腹肌的男士腹部肌肉是块状的, 六块八块,块垒分明,犹如砖头一样坚硬。女人不一样, 她是柔和的,不会那么硌手,连线条也带着含蓄的美感。
但那种柔和又不是完全的软, 而是平坦的、紧致的,有着肌肉特有的实感,指节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可怕的爆发力。
郁清棠回想起视频里的那副画面,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像武侠小说里所描写的软剑, “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 复直如弦”, 剑身柔软如绢, 关键时刻却又能干净利落地轻易取人首级。她是绕指柔, 亦为百炼钢。
程湛兮改为向上抓着她的手腕, 浅浅地呼吸着。
她的腹部也在呼吸, 每一个细胞都有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直线型腹肌的线条若隐若现,在她的手掌下缓缓而宁静地起伏,又像水一样温柔地包容。
很……奇妙的感觉。
郁清棠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人的身体,哪怕是和她一样的女人。
人和人之间也是有很大不同的,郁清棠鼻尖萦绕着她身上传来的青草香气,蓦地一个短暂的走神——程老师好像换香水了?还是在操场被吹过的风沾染上的?
她刚刚看到她跳舞出汗了,为什么闻不到汗味?
程湛兮忽然一个吸气,屏住呼吸。
郁清棠手掌下的线条倏然分明,原本就滚烫的体温更是高到吓人,郁清棠触电般缩回了手,往后退了半步。
耳朵里有轻微的,好像是自己沉重呼吸产生的回声,耳膜鼓噪。
郁清棠心脏跳得飞快,垂在身边的细白指节不由自主地曲了曲。她不动声色平复了两秒,掩去眸子里的失措,表情镇定地看向程湛兮。
心里却藏了一丝程湛兮故意恶作剧她的恼怒。
程湛兮嘴角噙笑:“郁老师感受了这么久,觉得怎么样?能向学生证明吗?”
郁清棠眼神微微一动,想起自己方才的走神,完全忘记了时间和身在何处,所以是她有错在先,程老师才用这样的方式提醒她吗?
擅於自省的郁清棠立刻将这件事的过错方归结为自己。
郁清棠转身面向学生,淡道:“确实有,而且……”她本来想客观地描述手感很好,又觉得对学生来说不合适,便重新组织措辞,“练得很好。”
学生们:“啊啊啊!!!”
羡慕班主任嘤嘤嘤。
程湛兮将自己的衬衣下摆理了理,对这种习以为常的夸奖表现得十分淡定。
心里已经放了一圈烟花,炸了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其实她那一瞬间的念头是想让郁清棠直接接触的,所以才将衬衣往上折,但一来这么多学生,这么放浪的行为且众目睽睽,给学生带了个不好的头,她现在为人师表,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行为规范得体;二来郁清棠矜持内敛,下药过猛可能会适得其反,现在这样刚刚好;第三,她刚运动完,腰腹上还流着汗,湿黏黏的,不适合成为郁清棠宝贵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你说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没有,郁清棠最最控制不住的时候,不过是紧紧环住了她的肩膀。
所以最后她只是卷了下长长的衣摆,将衣服抻直后,让她的手贴上去。
郁清棠向程湛兮淡淡颔首:“程老师继续上课吧,我先……”
程湛兮打断她,一副懊恼的样子,说:“郁老师来操场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郁清棠说,“没。”
她就是来看她上课的,没想到会被拉过来做这样的证明。
郁清棠顿了顿,往坐在垫子上的七班学生看了一眼,正色道:“我来看看他们上课态度认不认真。”主要是对程湛兮的态度。
七班同学互视一眼,纷纷如遭雷击。
不要啊!为什么连体育课都不肯放过我们,我们还是一群孩子啊!
程湛兮心花怒放。
好了不用再解释了!我知道你是借口关心学生偷偷来操场看我的!
才分开这么一会会郁清棠就承受不了思念了,这是什么表面高冷内心粘人精小可爱!
程湛兮今日份心动值疯狂上涨。
程湛兮勉力压了压情不自禁上翘的唇角,但眼睛里的喜悦还是出卖了她,她殷勤地把自己的小马扎让出来,说:“郁老师坐着看吧。”
郁清棠婉拒:“不用了,我站着就好。”
“反正我也不坐了,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坐下吧。”程湛兮面对着她,双手搭在郁清棠肩膀上,不由分说将她按在了马扎上,哄小孩子的语气,柔声说,“坐好,别动。”
郁清棠:“……”
说来奇怪,她真的就听话地安分坐好,没动了。
七班学生里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程老师竟然治住了班主任!不愧是一中顶流程程子!有两把刷子!
连雅冰无声尖叫,倒进了同桌的怀里。
神仙爱情,她嗑的cp是真的!
她同桌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在正主面前收敛点。
连雅冰一抬眼,发现郁清棠那双沉静的黑眸朝她望过来,一个激灵,立马坐正了,目视前方。
中场休息完毕,程湛兮继续带学生们练舞。
郁清棠看了一会儿,和程湛兮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程湛兮看着她的背影,伸长脖子,目不转睛,要是来场大洪水,她原地就能化身望夫石。
直到郁清棠消失不见,程湛兮回过头,听见学生中传来几声闷笑。
其中就有总是在吃瓜第一线的童菲菲。
童菲菲问:“老师你有对象吗?”
程湛兮脑内警铃大作,戒备道:“问这个干什么?”
童菲菲笑嘻嘻道:“你刚刚看郁老师离开的眼神,像喜欢她似的。”
程湛兮看着她不说话,眼神微沉,表情有一点儿严肃了。
童菲菲低下头。
其他同学也收起了看热闹的表情,纷纷垂下眼。
程湛兮觉得差不多了,毕竟她不是个严厉的老师,装也装不来,於是缓和了语气,拍手道:“还有十分锺下课,来,我们再跳两遍。”
下课前,程湛兮向同学们告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是这样的,老师有点私事要处理,所以向学校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接下来两周的课,会有别的老师来代课,大家要尊重代课老师。”
“啊……”全班同学的肩膀登时垮塌了下来,哀嚎声此起彼伏。
“飒老师我们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们,等我办完事就回来了。”
“可是这个月底就运动会了,您能在运动会之前赶回来吗?”童菲菲着急地问。
“我尽量。”程湛兮计划是可以,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万一艺术展那边临时多出行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她不会担保不一定能做到的事。
同学们眼巴巴地看着她。
程湛兮还是那句话:“我尽量。”她笑了笑,说,“就算我不能及时赶回来,你们也要好好比赛,我等着看你们的奖状。现在都有谁报名了,报了什么项目?”
同学们有气无力地回答。
程湛兮拍拍手:“都打起精神来,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老师出远门,来点儿祝福好吗?”
“一路顺风!”
“平平安安!”
“诸事顺利。”
七嘴八舌里有人浑水摸鱼地说了句“寿比南山”,程湛兮“嗯?”了声,好笑道:“是谁说的寿比南山,我还没到需要祝福长寿的年纪呢。回头就叫语文老师让你抄写词语解释一百遍。”
在一片笑声中,体育课打了下课铃。
一周只要到了周四,过半以后,这一周就过得特别快。
周五放学前,程湛兮和郁清棠确认明天中午吃饭的地方,叫云梦斋。是一家主打古香古色、小桥流水的私房菜馆,环境清幽雅致,在本地消费水平算中档。
郁清棠上网搜了搜地理位置,果然离老城区的古镇那边很远。
她去走廊外面打电话给方文姣,说要明天才回家。
程湛兮撑着下巴,坐在办公桌后,从窗户里看她的侧脸,郁清棠一如既往地水波不兴,看不出来是在和家人打电话。
当然,这个和家人打电话是程湛兮猜的,也可能不是。
“和家里人说好了?”郁清棠进来后,她随口问道。
郁清棠淡道:“嗯。”坐回了办公位。
程湛兮用手掌遮住微微惊讶张开的嘴巴,竟然真的是家人。
上次中秋节她也是大半夜的坐公交车回来。关於郁清棠的家境,程湛兮一直不确定,说她有钱吧穿着普普通通,说她没钱那天晚上大手一挥直接开的总统套房,但身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里一辆代步车应该是有的。
为什么那么晚了不开车送她,让她一个人坐公交。
家庭关系不好,或者……
郁清棠抬头看向她,程湛兮朝她笑笑,收回了视线,心底轻微地叹息一声。
希望事实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郁清棠晚上回到家,再次登上泗城美术馆的官网,却在看到页面上显示的地理位置一愣。
她已经很久没去美术馆,下午查地图的时候竟然没注意到云梦斋和美术馆在同一个区,而且步行距离只有几百米。
郁清棠在计划里加了一项:吃完午饭以后顺路去美术馆看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