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兮兴致勃勃:“我去问问,你在这等我。”
她只来得及看到程湛兮的背影。
郁清棠:“……”
程老师到底哪来的这么旺盛的好奇心?艺术家都是这样的吗?
画家滤镜及时出现,郁清棠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向往。
小区里值班人员较多,程湛兮行动迅速,没过多久就问完回来了,一见到郁清棠就笑,神秘兮兮地问道:
“郁老师你猜这条船是干什么用的?”
“我不知道。”
“猜一下嘛。”
郁清棠想了想:“收钱租用游湖的?”
“哈哈哈哈哈。”程湛兮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地清晰道,“捞垃圾的。”
郁清棠毫无防备,发出一声很轻的笑气音。
程湛兮继续道:“还有捞杂草啊,飘到湖面的落叶啊……”
郁清棠清了清嗓子,艰难地把笑音忍下去。
程湛兮顺势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轻轻地磨蹭,撒娇道:“人家这么努力问来了答案,你就不能捧个场多笑两声嘛。”郁清棠的笑声太好听,她还没有听够。
程湛兮比郁清棠高半个头,骨架却不大,高挑窍瘦,就这么偎着她小鸟依人也并不违和。
郁清棠只要一伸手,就能将她抱个满怀。
她垂在身侧的指节微曲,没有抬手,却也没有推开。
程湛兮试探着伸出双臂,温柔地拥住了她。
抵在她肩膀的下巴也抬起来,耳朵若有若无挨着她柔滑的脸侧。
郁清棠握紧了双拳,静然垂下眼眸。
程湛兮就着抱住她的姿势,接着柔声道:“不过他们现在没有在工作,你想不想坐船,我去问问能不能借来划一划?”
“不要。”郁清棠拒绝,尾音轻软。
程湛兮心神一荡,环住她的手臂情不自禁地紧了一些,想让她们俩贴得更近,没有一丝缝隙。
郁清棠却忽然从幻象惊醒似的,挣了挣肩膀,脱离开她怀抱,向后退了两步。
她素手将垂落的长发夹到耳后,低着眼睑,嗓音清冷道:“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言罢她不等程湛兮回应,便率先离开了。
程湛兮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跟在郁清棠身后,恨恨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叫你控制不住!
她使的力气有点大,手掌贴肉,啪的一声。
郁清棠在前方的步伐微顿,继续往前走。
上行的电梯尚有其他人,一定程度缓解了两人间的尴尬,最后六楼,两人还是单独留在了一个空间里相处。
郁清棠望着不断跳动的数字,眼睛一眨不眨,神情漠然。
程湛兮眼神飘忽。
叮——
两人先后出去,在电梯口分别。
“郁老师晚安。”
“……晚安。”
程湛兮看着面前2101的大门关上,转身进了2102,失去了所有的表情,慢慢地坐到了沙发上,两只手用力揉着自己的脸。
郁清棠拿了睡衣裤,直接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从头淋到脚,溅在浴室的地砖上,郁清棠闭着眼,毛孔在高温下温暖地舒张,氤氲的白色水雾里,思绪自然而然地跟着飘远,不可控制。
许久。
她蓦地扬手把水关了,背抵住冰凉的墙壁,刺骨的寒意让她冻了个哆嗦,脑海里无孔不入的遐思随之散了个干净。
郁清棠取过架子上挂着的浴巾,把自己抆干,换上纯棉的长袖睡衣,进了书房。
期中考结束,这周末要开家长会,她需要提前准备好。
明天不能再跟程老师出去吃饭了,太耽误时间。
***
程湛兮做了个梦。
梦里她不仅抱了郁清棠,抱得紧紧的,而且还深吻了她,两个人你来我往,纠缠得难舍难分。
醒来觉得分外空虚。
卧室的自动窗帘打开,夜幕透出深蓝,天边隐约现出了一些光亮,即将破晓。
程湛兮睡不着,索性背着画架和工具下楼,去小区的天鹅湖写生。
太阳跃出云层,金色的阳光铺满大地,也将湖面照得灿灿生辉,一叶扁舟停靠在岸边,舟上的人刚刚结束完清晨的打捞工作,他穿着蓝色工服,戴一顶编织的帽子,手里提着一袋垃圾,正往岸上走。
有早起晨跑的居民路过这里,脚步慢下来,甚至停在她身后观看。
也有的见她貌美,一个人坐在湖边写生,用手机拍她。
程湛兮心无旁骛。
人来了又走,她从凌晨五点多画到上午九点半,活动了因长久保持一个坐姿而酸疼的脖颈和手腕,才把东西搬回去,放进画室里。
办公室的郁清棠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余光扫过顶部没有任何消息的通知栏,手指自作主张地点进了微信。
程湛兮的消息还停留在昨天。
今早没有晨跑吗?
但都九点锺了,这个时间也该起来了,没有消息也不来上课,难道生病了?
最近流感多发,不少人都感冒了。
自己作为同事兼房东,需不需要问候她一下?
杨莉:“郁老师,程老师怎么还没来?”
郁清棠把手机锁屏,眸中的种种情绪归於平静,抬头道:“不知道。”
杨莉疑惑道:“你们俩不是住在一起吗?”
郁清棠没深思杨莉为什么知道她们住在一块,也没想过此住在一起非彼住在一起,依旧摇了摇头。
杨莉心说:闹矛盾了?
程湛兮上午有体育课,不是七班的,而是另一个班。预备铃打响,她人还是没到。
郁清棠给她打了个电话。
程湛兮接起来,声音带喘:“喂。”
郁清棠说:“你上午有课,记得吗?”
程湛兮道:“记得,我在去操场的路上。”
郁清棠微不可见地皱眉:“你已经到学校了?”
程湛兮说:“是啊。”
郁清棠默了一秒锺,说:“没事了,程老师上课吧。”
程湛兮说:“好的。”
郁清棠挂断了电话。
郁清棠发了会儿呆,方动作冲钝地拿起手边的钢笔,从堆在案头的作业本上拿下一本,翻开批改。
她像是年久失修的齿轮,每一次咬合都发出生锈的吱嘎声,慢慢的,慢慢的,才恢复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