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去。
郁清棠无师自通地说:“李岚特意在连雅冰家门口等她?”
程湛兮:“嗯哼。”没有否认。
郁清棠:“我再看看。”
她俩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真有点什么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六点五十五,於舟到了,唇色有点发白,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她打了声招呼,低头进去了。
两分锺后,向天游来了,从走廊尽头过来的这一路磨磨蹭蹭拉好了拉链,和门口的俩老师点了点头,钻进了教室。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多少有点别扭劲。
几个刺儿头都没冲到,早读铃响起来,郁清棠看着杨莉进了班上,说:“走吧,回办公室。”
程湛兮捞起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两个人偷偷地在里边手指缠着手指,蜜意滋生,谁也瞧不见。
第一节 课早读下课,杨莉从七班回来,日常夸奖程湛兮的衣品,从大衣夸到裤子,又是及膝长靴,最后瞧见她身前挂着的吊坠,说:“程老师,你这个是什么单品?亮闪闪的,和毛衣好搭。”
郁清棠笔尖一顿,抬起眼帘望过去,神色意味不明。
程湛兮说:“一个银哨子。”她示范吹了一下,“声音好听吗?”
“好听。”杨莉露出感兴趣的眼神,说,“还挺别致的,在哪儿买的?有链接发我一个?”
她伸手来碰,程湛兮往办公椅里一坐,自然避开,她笑容甜蜜道:
“是郁老师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买的。”
杨莉好歹活了四十年了,当即识趣不追问,还捧了一句道:“怪不得这么衬你,原来是郁老师买的。”她朝郁清棠看过去一眼,郁清棠平静和她对视,点了点头。
明明没什么,杨莉却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闻见了狗粮的芬芳。
杨莉赶紧以一句“郁老师眼光真好”结束这话题,回到办公位,免得把自己噎死。
程湛兮待她回到座位,悠悠赞同道:“我也觉得。”
郁老师脸快埋进教案里。
葛静从杨莉那里得知,特意过来问了一嘴银哨子,程湛兮再次不厌其烦地给她示范,问道:“声音好听吗?”
葛静眉开眼笑:“好听。”不仅好听,还好吃,cp真香。
程湛兮说:“郁老师送给我的。你看它不仅可以戴,还可以吹,我平时上体育课很实用。”
葛静羡慕并高兴:“郁老师真用心。”
程湛兮握着银哨,道:“我也觉得。”
郁老师耳根通红。
办公室里开了空调,不冷。程湛兮把大衣搭在椅背上,仅着里面的黑色羊绒衫,纯银哨子随着她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的动作,反射出银色的金属光泽,很是吸引眼球。女老师们看出她的小女生心思,都很捧场地笑问上一嘴,程湛兮就一遍一遍地示范解释。
声音好听吗?郁老师送的。好看又实用。
一整个上午,程湛兮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某位女老师进门,程湛兮在她面前走了一圈。
女老师:“?”
程湛兮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后面有位女老师抢先笑道:“看到程老师戴的吊坠了吗?郁老师送的,它不仅是个坠子,还是个哨子,吹起来声音很好听。而且程老师上体育课用得到,真的是好看又实用,以后大家送礼物的时候都要学习郁老师。”
大家:“哈哈哈哈哈哈。”
程湛兮也不好意思地笑,握住身前的银哨。
至於郁清棠,早在女老师进来的时候,就趁机拉开办公室门出去了。
高一七班。
班主任的脸突然出现在后门的玻璃外。
七班同学们:“!!!”
过了一会儿,郁清棠走了。
课间,魂飞魄散又魂魄聚拢的同学们拍着心口:“吓死我了,郁老师今天怎么了?一上午来了多少回了,有人统计过吗?”
旁边一个同学发言:“粗略估计,起码有五次了。”
有人举手:“我算过,刚刚是第七次!”
李岚看向后排的向天游,今天的向天游格外乖巧,上课没睡觉不说,还疑似在做笔记。应该不是他的问题。
班主任忽然频繁出现为哪般?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七班同学集体瑟瑟发抖:妈妈我好怕。
终於熬到了上午结束,放学铃打响,办公室里郁清棠看着程湛兮穿上大衣,上前替她将扣子扣上了,她快得哨子PTSD了,一见就浑身不自在。程湛兮低头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眸中柔情似水。
葛静静悄悄地让自己消失,不打扰这对璧人。
郁清棠替她扣好扣子,程湛兮顺势捉过她的双手,握在自己身前,抚着她光滑细腻的手背,问道:“郁老师中午想吃什么?”
郁清棠想了想,说:“校门口吃?”
程湛兮意外地挑了挑眉,她竟然没说“都行”?
程湛兮喜出望外,道:“好,我们就去校门口吃。”
她哪里知道郁清棠想的是:食堂那么多人,教师用餐区肯定会碰到其他老师,程湛兮的好人缘可不仅仅在这一个办公室,万一她再把哨子亮出来,这般那般和其他老师一通说,郁清棠只能就地挖条地缝钻进去。
总之校外比较安全。
开开心心吃了午饭,开开心心一块回家,程湛兮哼了一路的歌。
郁清棠被感染得心情也很好,说话语气都轻松不少:“你那么喜欢那个哨子?”
程湛兮想也不想道:“喜欢哨子,更喜欢你。”
郁清棠忽然停了下来,程湛兮和她的手牵在一起,往前的步伐阻住,回头看她:“怎么了?”
郁清棠脸上出现了一种非常茫然的神情。
她说:“我不知道。”
有一种过电的感觉流过她的心脏,柔软悸动,又带着一点酥酥麻麻,这电流由心脏蔓延到全身,让她连腿都有点使不上力。
郁清棠说:“我歇一会儿。”
程湛兮耐心地等着她。
郁清棠看着她,没说话,但另一只没牵着的手抬了起来。
程湛兮会意地抱住了她。
温暖的体温包围过来,郁清棠的手第一次放在了她的后脑上,这更像是一个具有主动意味的恋人间的拥抱,而不是小孩子似的亲密。
郁清棠在程湛兮的耳边发出了一声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满足的叹息。
程湛兮抱着她的双臂收紧。
中午依旧在程湛兮家午睡,郁清棠抱着枕头过来,熟门熟路地去她的沙发,程湛兮却拉起她的手带她到了书房。这套房子不算公摊面积130平,三室空间很宽裕,书房不小,程湛兮一般待在画室,使用率不高,空出的地方放了一张单人床,铺好了整洁松软的被褥。
郁清棠:“……”
再这样下去,她离住进程湛兮家真的不远了。
郁清棠躺在单人床上,身上盖着有阳光味道的被子,一直拉到肩膀。
程湛兮站在门口,手边是灯的开关。
“午安。”郁清棠从被子上方露出一张脸,脸庞小巧精致。
“午安。”程湛兮朝她笑了下,关了书房的灯,轻轻带上了房门。
郁清棠闭着眼睛,听到书房外的脚步声,再是卧室门关上的声音,舒眉展眼,放松地睡了过去。
床比沙发舒适得多,鼻翼的味道清新好闻,郁清棠听到闹锺响起的声音,抬手按掉,睁眼一片黑暗,身下触感柔软,被子里是那样暖和,让她不想离开被窝。
对南方人来说,冬天的被窝是最难割舍的。
郁清棠往里面窝了窝,把小半张脸也藏了进去,再次合上了眼睛。她不怕睡过头,程湛兮一定会来叫醒她。
叩叩叩——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锺,耳旁便传来敲门声。
“郁老师,你醒了吗?”
“醒了。”郁清棠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似乎隔了一层被子。
程湛兮笑起来:“我可以进去吗?”
“请进。”
程湛兮推门进来,郁清棠还像个蚕宝宝一样窝在里面,乌黑的长发贴在雪白颈窝里,衬着淡蓝色的睡衣,温暖柔和。
程湛兮坐到床沿,指尖掠过她额头的发丝,将长发别到耳后,温柔道:“不想起?”
郁清棠小声地“嗯”了句,睫毛长长,眼睛像小鹿,无意识地释放着可怜又无辜的气息。
程湛兮抬腕看手表:“那我们再赖两分锺床?还有时间。”
郁清棠立刻闭眼,倒头就睡。
程湛兮忍俊不禁,怕惊醒她,指尖隔空抚摸她的眉眼。
两分五十九秒,程湛兮俯身靠近她耳边,轻轻地唤她:“郁清棠。”
郁清棠气息均匀。
“郁棠棠?”
郁清棠睫毛动了一下,眉头微紧,好似在和困意作斗争。
程湛兮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眸光温软,她站了起来,先去到客厅,把大门打开,再回到书房,把郁清棠从单人床上抱了起来,一直走到2101门口,才提高声音喊醒她。
郁清棠被她抱起来的时候醒了一次,认清是她以后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现下依旧迷迷瞪瞪的。
“按一下密码。”
郁清棠伸手去够密码锁,程湛兮别开眼不看。
滴——
指示灯亮,大门打开。
程湛兮把她放在玄关门口,轻声叮嘱道:“乖,去换衣服。不要穿风衣了,最近天冷,穿件厚的。”
郁清棠伸出双手,程湛兮抱了抱她。
“去吧,我在这等你。”
一股冲动驱使着她,情感暂时盖过理智,郁清棠脱口道:“进来等吧。”之后她眼底闪过懊恼等复杂神色,抿了抿薄唇,方声线较低地补充,“如果你不介意没有拖鞋的话。”
“当然不!”程湛兮立刻道。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才没有直接跳进去,而是一步一步地沉稳走进玄关。
郁清棠让开路。
程湛兮进了客厅,赶在郁清棠开口客套前,她说:“不用倒水了,我自己待着就行,再耽误就要冲到了。”
郁清棠向她点点头,走进了卧室。
程湛兮就在客厅活动,但她没坐下,而是一步一步丈量走过这间和她的房子布局一样的客厅。从外面看很空,她是知道的,走进来发现更空,几乎没有细节证明这是个有人生活的客厅。
程湛兮目光环视雪白墙壁,忽然微微一凝。
她走上前去,盯着一枚嵌在墙里的长钉看。一般钉在客厅墙壁的钉子都是用来挂画的,程湛兮沿着钉子的周围寻找,发现了一道和正常墙体颜色不一样的笔直印痕,基本可以确定这里之前挂了幅画,而且画框应该很沉,否则这么新的房子压不出这样的痕印。
她挂了什么画?那幅画现在又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钉子不取下来?
郁清棠从卧室出来,程湛兮端坐在沙发上,双手规矩放在膝盖。郁清棠换了件深灰色的大衣,衣服厚实,衬得她整个人越发娇小,明明她只比自己矮了几厘米。程湛兮总有一种想把她抱进怀里藏起来的冲动,和情欲无关,只是一种源於内心的独占欲。
郁清棠看着她眸色深暗的眼睛,说:“走吗?”
程湛兮站起来,说:“走。”
出门前,程湛兮回头看了一眼那枚长钉,故作不经意问道:“郁老师客厅之前是有幅画吗?”
郁清棠握着门把的动作一顿,说:“是。”
“怎么取下来了?”
“我把它挂到卧室去了。”
“你很喜欢那幅画吗?”
“嗯。”郁清棠关上了大门。
程湛兮笑笑,不再接话。
她心里同时打翻了十七八缸醋,郁清棠不是说对画一般般吗?是哪个画家,他/她何德何能能进郁清棠的卧室,自己的画还没进去呢!白送她都不要!这个画家最好还活着,有空她亲自去见一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程湛兮转过脸,郁清棠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往下撇。
郁清棠拉拉她的袖子。
程湛兮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神色如常道:“怎么了?”
“电梯到了。”
程湛兮牵起郁清棠的手走进去,自然探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她站在下行的电梯里,微笑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一幅画而已。
叮——
电梯下行到一楼,两人走了出来,程湛兮面色绷紧。
怎么办?还是好气!
一楼值班前台小姐姐吓了一跳。
怎么今天两个人反过来了?
她连招呼都忘记打,郁清棠主动向她点了点头,她才说:“两位下午好。”
程湛兮点点头。
郁清棠再冲钝也发现程湛兮情绪不对了,她边走路边看她,程湛兮就一直低头看着地面,像生气,又像是委屈。
“你怎么了?”她主动停下来,问道。
程湛兮抬起一双眼圈微红的眼睛,声音的委屈意味更浓:“你卧室里到底挂的谁的画?”
郁清棠有种自己不说她可能要哭出来的预感,对於一个听到恐怖片名字都能吓哭的女人来说,不要挑战她的眼泪阈值才是正确的选择。
郁清棠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说:“你的。”
程湛兮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郁清棠重复:“你的画,《暴风雪》。”
程湛兮的眼泪还是掉了出来,轻微哽咽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生那么久的气……”
郁清棠心说我怎么知道你会为这种事情生气?
但她没有开口,只是用手帮程湛兮把眼泪抆掉了,心中柔情更甚:“我错了,别哭了,妆都要花了。”
程湛兮哭哭啼啼地说:“我化的防水妆。”
这句话一出来,两个人都笑了。
程湛兮也不好再哭,还有点冲来的窘迫,耳根发红。
郁清棠摸了摸她软软的耳朵。
收拾了情绪,两人再一起出发。
原来她的《暴风雪》是被郁清棠拍下了,程湛兮越来越有种缘分天注定的感觉,再多的巧合,只要放在郁清棠身上,她都可以接受,这就是月老死死绑在她们身上的红线。
她为什么要把《暴风雪》收进卧室?是想睡觉也看着,还是单纯不想让自己看见?
小乌龙过后,程湛兮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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