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棠指了指外面。
“我我先出去了。”
“去吧。”
郁清棠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她往床的方向走了几步,两只手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颊,半是害羞半是回味地想:好舒服。
程湛兮洗完澡出来,郁清棠已经准备好了吹风机,在床头等她。
程湛兮自己用大毛巾抆了抆滴水的长发,坐到她身前。
吹风机匀速地送风,郁清棠挑起程湛兮颈间的长发,露出来的皮肤奶油一样白,她细腻指腹不经意在上面划过,程湛兮下意识地轻颤。郁清棠幅度轻微地歪了歪头,脑子里似乎闪过一幅画面,模糊看不清。
时锺迈过凌晨一点,两人并肩躺进软和的被子里。
郁清棠侧头看了看闭目的程湛兮,问:“你要睡了吗?”
程湛兮“嗯”了声睁开眼:“明天要早起。”
郁清棠伸手关了灯。
躺回来的时候枕进了程湛兮的臂弯里,程湛兮侧身躺着,一只手臂搭在她腰上,呼吸清浅。
郁清棠在被子里动了动腿,最后还是决定让程湛兮好好休息。
当夜没做。
清晨的第一缕风吹进窗户,郁清棠睁开了眼睛,屋里没开灯,借着熹微的晨光,她看到床沿朦胧坐着一道身影,而自己的手也被那人握在手里。
程湛兮惊讶:“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郁清棠见她穿着整齐,道:“你要回去了?”
“嗯。”程湛兮心念一动,说,“如果你不介意靳斯月的话,你和我一块去?晚上我再送你回来,陪你睡觉。”
郁清棠没犹豫多久便答应了。
她们俩自从在一起后还没分开超过一天时间,可想而知程湛兮不在的一整天她都会魂不守舍。
程湛兮把她从被窝里抱起来,弯腰给她穿鞋,说:“我等你洗漱,然后我们去找靳斯月吃早餐。”
天蒙蒙亮,两人驱车离开老城区。
方文姣早上起来,灶上煮好了粥,郁清棠在茶几上留下了一张笔迹清秀的便签,说她出门去了,晚上回来。
方文姣回忆起昨天半夜在楼下撞见程湛兮的画面。
外公推着轮椅过来,问道:“怎么了?”
方文姣说:“没什么。”顿了顿,她问,“庭玉那边有说默默的婚期安排在什么时候吗?”
外公道:“没有啊,怎么了?”
方文姣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埋怨,道:“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对女儿一点都不上心,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亲自过来接她去京城看看。”
外公道:“他女儿和他半斤八两,电话也不接,见了面估计要打起来,一对臭脾气,谁都不肯服软。”
方文姣叹了口气。
外公转动轮椅,往餐桌走,道:“吃饭吧,别管那么多了,咱俩兴许还能多活两年。”
方文姣把便签放下,去厨房盛粥。
郁清棠在泗城待了这么久,除了日常活动必经的区域,其他地方去的很少,还不如程湛兮这个住了一年的外地人。她带着郁清棠和靳斯月两个人去本地人才知道的清静又风景好的地方玩,穿街走巷,尝遍美食。
尤其程湛兮给靳斯月介绍当地美食的时候,附带九假一真的传说故事,郁清棠这个本地人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菜上来了,程湛兮把烫过的餐具换给两人,刚要动筷子,对面的靳斯月举起了手机。
程湛兮会意地搭上郁清棠的肩膀,笑着看镜头。
哢嚓——
程湛兮伸手接过来看了眼,满意道:“不错,发给我。”
靳斯月发到程湛兮手机上,程湛兮扫了眼亮起来的屏幕,道:“不许发给别人,群里更不行。”
靳斯月做了个“OK”的手势,看向很少说话的郁清棠。
郁清棠在看程湛兮,眼神专注,柔情似水。
靳斯月:“啧。”
面前的美食突然就不香了。
御用摄影师靳斯月给她们拍了很多照片,摆拍的,抓拍的。有一回刚好下了点毛毛雨,她们走到一座石桥,程湛兮在桥上看风景,郁清棠在湖边的柳树下,垂柳丝丝,斜风细雨里,她撑一把透明的雨伞,静静地伫立在桥下,看向石桥的程湛兮。
河水从桥洞穿过,蜿蜒成一条细流,乌篷船停在湖面中央,两旁河岸的檐瓦被雨水清洗得乌黑发亮。
天与地之间,被雨雾连接起来。
远远的看过去,漂亮得像一幅水墨画。
水墨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动了,郁清棠抬起伞面,目光含着温柔浅笑,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兮兮。”她说,“雨下大了。”
程湛兮闻声回头,冒雨从桥上快步下来,进了郁清棠的伞下。
郁清棠抬手替她捋了捋淋湿的长发,服服帖帖地顺到耳后。
程湛兮望着她,情不自禁眉眼弯弯。
靳斯月在避雨的亭子里,一连拍了十好几张照片,边拍边在心里后悔没有带个专业相机。
靳斯月周日下午离开的,什么都没带走,倒是给程湛兮留下了一堆照片。
程湛兮把像素清晰的洗出来,装订成一本相册,放在客厅的电视柜,还挑了一张做了玻璃相框,摆在两人床头,日夜都能看到。
新的一周开始,郁清棠受学校安排,和几个老师一起去外省的某重点高中交流学习,参加会议,为期一个星期。
郁清棠从消息下来以后就闷闷不乐,一想到要和程湛兮分开一周她差点想找陶主任把名额让给别人。
出发的前一天,程湛兮到后半夜才睡。
郁清棠按着她的后脑杓,软得像柳条一样的腰肢摇摆起伏,不住地喘气,程湛兮眼睛都红了。
郁清棠累及,终於睡了过去。
第二天程湛兮打车送她去高铁站,一脸平静地跟着她走到进站口。现在的高铁站都是实名认证,不像以前送人能一路送到站台,看着对方上车。郁清棠回身,接过程湛兮手上的行李箱,先检票进去,站在里面向她挥手:“回去吧。”
她嗓音沉静,听不出异常,但她的眼神难过得无以复加,让程湛兮怀疑是不是自己一转过身她就会忍不住哭鼻子。
程湛兮从兜里摸出身份证,在进站口闸机的感应区滴了一下,摄像头扫过程湛兮的脸,确认无误,闸机开门放行。
程湛兮堂堂正正地走了进来,停在她面前。
郁清棠:“???”
郁清棠:“!!!”
郁清棠:“……”
郁清棠看着她,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车票?”
程湛兮答:“你买票的后一分锺。”
郁清棠心口蹿起一阵无名火,忍耐着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湛兮语气平常地道:“你没有问我。”
郁清棠眼圈红了。
她这两天等程湛兮睡着以后都不知道偷偷掉过多少次眼泪,耍她很好玩吗?
程湛兮先带她过了安检,在候车室的椅子里坐下,牵住她的手,郁清棠恼怒地挣了挣,没使多大力气,便让她握着了。
程湛兮叹了口气:“你看你,连生气都不敢真的生我气。”
郁清棠低下头,没有看她。
程湛兮把她的脸捧起来,转过来面向自己,看见她微红的眼圈,怜惜又心疼。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那你是什么?”郁清棠的嗓音克制不住地泄露出一丝委屈。
“你想让我陪你去,为什么不告诉我?”程湛兮反问她。
“你有工作。”
“什么工作?上体育课吗?你的主科都能找人代课,我两节体育还找不到老师帮忙吗?”
“我……不想耽误你的工作。”郁清棠眼睛里蓄起了一层水雾,道,“而且我不可能去哪里都让你陪,我总要一个人的。”
“哪怕半夜一个人躲在客厅哭鼻子?”
郁清棠抬起头。
程湛兮轻轻刮了一下她泛红的鼻尖,温柔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郁清棠看着她不说话。
程湛兮笑笑道:“你以为我晚上睡着了就真的跟猪一样,怎么都不会醒吗?”
郁清棠垂下眼眸。
学校的指派下来后,郁清棠的状态就很奇怪,明明工作完很晚了,还是缠着她要。两人也算做过很多次了,郁清棠喜欢什么,程湛兮很清楚。两人间气氛好的话,她喜欢温柔的,让自己慢慢地取悦她,整体时间延续得长一些,耳鬓厮磨的温存大於烟花绽放的激情。而那两天,郁清棠只是缠住她,一次又一次地绽放,到后来程湛兮都觉得她承受不了,她还是不肯停下,自己往前凑,直到累得昏睡过去。
她在这件事上的热衷并不是耽於享乐,也不是有多深的欲念,而是想从亲密无间的纠缠中获得安全感,确定她们俩在一起的事实。所以她情绪越不稳定,就一反常态地越发主动大胆。
程湛兮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低垂的眼睑,低柔道:“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你想要什么就问我要,不要藏在心里。”
郁清棠一言不发。
良久,她才低低地开口:“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无理取闹。”
“你没有无理取闹,恰恰是太懂事了。”程湛兮柔声道,“我希望你能不讲理一些,只对我不讲理。”
郁清棠长睫颤了颤。
“我在一中当老师是为了你,工作和你的重要性,你不明白吗?”
郁清棠终於抬起眼帘,下定了决心似的,说:“你不能一辈子跟在我后面,你有你的生活。”
她不想程湛兮为她失去自我,她不想害了她,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程湛兮没有被她说到哑口无言,反而淡淡地笑了:“那你认为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独自出门吗?”
郁清棠想都没有想,摇头说:“当然不是。”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程湛兮“唔”了声,道:“所以为什么我们不能共同度过这段时间,你要偷偷躲起来哭,要自己一个人扛,我不是你女朋友吗?嗯?”
郁清棠看她片刻,声音软下来,拉了拉她的衣角,说:“我知道错了。”
程湛兮笑眯眯:“再给你一次机会,想要什么,告诉我。”
郁清棠张了张嘴,难以启齿。
程湛兮鼓励地看着她。
郁清棠深呼吸,鼓起勇气道:“想要你陪我出差。”
“还有呢?”
“想要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还有吗?”
郁清棠越说越流畅,抬眸直视程湛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把内心的渴望说出了口:“我想要你。”完完整整的程湛兮。
程湛兮笑了。
一起出差的葛静走到几步外的地方,刚想和郁清棠打招呼,就听到郁清棠石破天惊的一句“我想要你”。
葛静目眩神迷地想:高铁还没开呢,怎么自己就被车尾气甩出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