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月之前拍戏,经常在村里几个月,要么是常驻在影视城, 偶尔参加国外的酒会,她的人生里出现太多的精彩,肖绒只不过是回头的那一抹颜色。
而且不夺目, 占了先机也不能所全部。
却没有攻击性。
要说荆天月对肖绒没有区别对待,她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
毕竟看着长大的,别人也不能欺负了去,这么多年眼皮子底下, 饶是洪则那种, 都要被容淮缠死。
肖绒的缠没她哥那么黏糊,就是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耍点小手段。
主要是,还能让荆天月不烦。
就像这个时候,她靠在荆天月的肩上, 抱着对方的胳膊,鼻端都是对方的香气。
嘀嘀咕咕了一堆,梦话一样,最后竟然小声地哭了。
青春期小孩没吃过什么苦,可能荆天月就是她人生那道过不去的坎,容淮也问过肖绒,为什么那么喜欢荆天月。
肖绒反问:“那则哥有什么好的?”
彼此都能说出一堆来,但是聊天的时候都长吁短叹,只觉得爱情真难,压根不像书里写的那样。
只不过少年人最多的就是那一腔的赤诚,看人的时候全神贯注,像是生命里只有你是最重要的一样。
换做普通人,可能早就投降了。
但是荆天月不算普通人,她在浮华的圈子里看过了太多天衣无缝的深情,就越发渴求那种戏剧里超脱的爱情。
可是生活并没有那么多咏叹调做伴奏,生离死别也没那么常看常新,她辗转遇见那么多的人,却很难从那些人的眼神里,看到比肖绒更滚烫的仰慕。
这很神奇。
但一方面她又的确是普通人,见过很多种爱,也想要自己去体验。
可是缘分很难孵化,短暂的交集带来瞬间的悸动在燃烧过后只剩下挑三拣四的无趣。
肖绒以为自己能成功阻止,其实也不过是荆天月偶尔的刻意为之。
她本来就看不上。
这一次也是。
只不过成年人解闷的方式有很多种,跟不太熟悉的人聊天里你来我往的确是另外一种乐趣。
“就不能看……看看我吗?”
肖绒舔着自己的嘴唇,有点像小狗舔毛,眼泪水还沾在荆天月的手上。
最后被人拎起,助理过来,把人领走了。
肖绒早上压根没能起来,头痛得半死,问助理才知道荆天月把她早上的戏推了。
“她人呢?”
“去片场了。”
荆天月自己的戏倒是照常拍,她本来在业务上有强大的自我管理,有时候半夜蹦迪早上依旧能去拍打戏。
邹家家财万贯,荆天月刚开始去拍电影,谁都以为她是玩票,但没想到搞出了真名堂,后来反而是夸的比较多。连容谨这么挑剔的人对荆天月的评价都不错,每次容谨说,肖绒就跟夸自己似的,特嘚瑟,坐边上的爸爸看了她两眼,也没再说话。
青春期的喜欢很难遮掩,肖绒比容淮好一些,不像容淮火急火燎,洪则一进门他就要扑上去。
肖绒见到荆天月,都是如常地打招呼,就是和容淮洪则那边对比强烈,洪则虽然把容淮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还是接住了。
而肖绒,手都没摸到。
这一点上肖绒觉得自己哥有点婊。
还炫耀。
肖绒坐在床上,酒店的床单枕套都雪白,她没去上深色粉底之前的皮肤很白,短发有些乱糟糟的,但是仰头看人的时候已经颇有后期被粉丝成为蛊王的迷人,助理差点沉迷於这种美色,但还是提醒肖绒:“天月姐给你准备了甜汤。”
肖绒啊了一声,猛地跳下床,“哪呢?”
她身上有种鲜活,和片场拍戏的角色完全相反,助理之前也不是跟过艺人,只觉得肖绒年纪虽然小,演技倒是没那么差。
可能是脸得天独厚,阴沉和忧郁都切换自如,这样的条件,红是必然的。
肖绒喝完汤都能傻笑,一边回忆自己昨天怎么回来的,在知道是荆天月亲自送她回房间以后竟然痴痴傻笑出声,那点颜值的瞬间因为这种憨而下降。
今天有太阳,可惜不是外景,肖绒入戏后状态很不错,荆天月站在一边准备。
看监视器里的肖绒跟饰演吴芷丈夫的男演员对戏,叶苋在吴芷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不一样,本来是质问对方的婚外情,男人本来来文质彬彬,被问得不耐烦了就要把这个小孩往外拖。叶苋最恨别人的接触,她从小到大都被困在那个有天井的小院里,古镇的作息和城市压根不一样,完全的陌生,她是为吴芷而活的。
其实没有吴芷,那天她也会杀了她爸。
像之前杀了那个男人一样,溪水河边,蜿蜒的血迹,清晨的鸟鸣,傻乎乎的女孩回家,冷锅冷灶被热起来,煮一碗蛋羹,半生不熟,就这么吃下去。
人也不像个人。
身体里另外一个自己压制不住,在转身的瞬间抄起一边的花瓶就冲男人砸了下去,四溅的碎片和刀子捅入身体的沉闷声。
男人是练家子,格斗技术也不差,两个人纠缠了很久,似乎才发现这个无害的小姑娘有问题。
表情狰狞,缠斗的时候没有半点害怕,像是惯犯。
也不怕疼。
人最怕疯子,饶是个子高壮的男人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短时间解决不了也会被解决。
他在死前想到了当年吴芷去追查的那个案子,连环杀人犯,是个左撇子,而且常用手法是切割。
荆天月坐在监视器前,这一幕戏拍了好几次,血袋都用了不少,肖绒的动作很利落,之前也专门训练过,但是跟这个武打出身的男演员对戏一时半会还不熟练,你来我往,讨论着怎么效果更好,她今天的妆发为了突出第二重人格比之前伪素颜的样子重了不少,演的时候阴森森的模样还挺带感。
陈导在运镜上特别讲究,而且从他往期的作品能看出他这个人特会拍女人。
饶是没处理过,荆天月也被肖绒这一片段的表演吸引。
她一开始并不觉得肖绒演戏有什么值得多看的地方,家里有个两岸三地都闻名的初代少女大众情人标签的爹,但是肖绒也没得到什么熏陶。
毕竟那会已经隐退了。
后来荆天月在影视城见到肖绒,也不是没看过对方拍的戏,小角色,粗制滥造的古偶或者小成本的网剧,中规中矩,甚至还有点木。
不知怎么的,这部戏倒是开窍了一样。
下一场接上,吴芷推开门,见到的是一地的血腥,脸上还沾着血的叶苋。
她还是那副默然的样子,看着吴芷歇斯底里的疯狂,似乎很不解为什么她这么难过。
明明这个男的让她那么痛苦。
叶苋的世界很单薄,好的坏的没用明显的界限,所以她的行为在别人看来是脑子不好的表现。
加上不爱说话和从小被性侵和虐待的经历,整个人都呈现出来和同龄人不一样的气质。
癫狂潜藏在平和逆来顺受的皮相底下,像□□。
这个眼神很不好展现,肖绒这场戏拍到了天黑。
荆天月在另一组拍,副导演没陈导经验丰富,但也跟了很多年了,一条过了看效果的时候难免唠几句。
“肖绒还可以啊,刚那场戏我看了,比之前试镜的那个几个都好。”
之前藏着掖着荆天月也知道,这时候问了句:“当初为什么选的肖绒?”
副导喝了口水,“好看啊。”
荆天月:“……”
“这倒不是我瞎说,天月你也知道,为了找这个叶苋的演员我们都找了多久了,有些气质太干净了,也不对,要么就是十六岁有二十六的范儿,也不对。”
“肖绒是内推的?”
副导点头:“害,星二代这么低调,如果不是老师电话打过来,我们还以为就普通孩子呢。”
“不过试了这么多人,富二代星二代草根都见过了,上来就是这段,基本都扛不住。”
荆天月哦了一声,俩人又唠了几句,接下来下一条就开始了。
叶苋的回忆,吃饭的景。
肖绒演的这个角色台词不多,所以更难表现,演员展现的层次其实很体现水平,她到底阅历有限,但好在角色的复杂程度有点矛盾,陈导也没给他很多压力,很多时候都让她自由发挥。
大多数都是眼神。
看吴芷做饭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像个小朋友,盯着厨房的背影。
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黄昏的光洒进来,滴答转动的闹锺,她给吴芷夹了一块排骨。
吴芷:“我做的还用你夹。”
叶苋笑了笑,低头吃了一口饭。
叶苋是小地方来的,但是很爱干净,收拾得都很好,有时候她俩一起出门,反而是看叶苋的比较多。
肖绒的眼神停顿很少,但是荆天月转过去,她就盯得很久。
她是角色,又用了肖绒本身的视线。
荆天月当然感觉得到,肖绒的喜欢像烫过的梅子酒,青涩还藏在里面,却被仰慕的情绪发酵,升腾成了不肯罢休的爱慕。
在戏里升级,成了不死不休的至死方休。
荆天月的心咚的一下。
她觉得自己追寻很久的东西,好像露出了线索。
但是在戏里,在镜头前,在这样抬眼无数工作人员的场景前,她的头发在脑后扎起,造型端的是贤良,口吻带着年长者的宠溺。
“不准看我了,多吃一点。”
这是叶苋和吴芷的最后一顿饭。
看一眼少一眼的一顿饭,叶苋其实不是脑袋不灵光,是太灵光了,无法决定无法出逃自暴自弃的余生,在灯浆蓬船里,七八岁的记忆泛上来,还在上学的吴芷来实习,也是调查线索。
连环杀人犯藏在古镇,藏在叶苋的家里,他爸的朋友。
她妈的姘头。
不避讳的聊天,打发小孩去买花生米。
叶苋走在桥边,有小孩要欺负她,便服的实习生上来帮忙,抱起她就跑。
青石桥的那一头,挥手说小朋友再见。
而拎着一袋花生米的叶苋不像个正常小孩,没话说,默默地走回去。
她妈的姘头当着她爸的面解决了她妈,故作左手的手法,分屍之后扬长而去。
女人跑了。
她爸逢人就说,却又像是神经被人绞杀,不敢承认。
最后对年幼的女儿下手。
肖绒跟编剧聊过很久,在她通过试镜之后,她问过叶苋对吴芷是什么感情。
编剧挺有名,五十多岁了,她反问肖绒:“你觉得呢?”
肖绒沉默了半天,“隔桥相望。”
代入之后很沉痛,爱不像爱又有点歇斯底里的疯,这种悬疑犯罪片里夹着复杂的人性,其实远远超出了肖绒的储备。
她不能理解,却又隐约感受到了那种无力。
也就是共情到了那种无力,她才不想放手。
一声收工之后,她猛地站起来,抱住了荆天月。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惊讶了,导演反而很理解,摆了摆手,让大家自己干自己的。
肖绒浑身都在颤抖,像是有什么强烈的感情在敲打她的骨骼。
荆天月拍了拍她的肩,揉了揉她的头发,“怕什么呢,我又不是什么贤妻。”
肖绒心想:能不能做我的妻,反过来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订阅率。。
唉我为什么要写这个番外)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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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时空·月绒06
【6】
过年的时候剧组还是给放了假, 肖绒跟荆天月一道回去,毕竟她们两家也住的不远。
路上荆天月在看综艺,她倒是没网上流传的那么看不起现在的新节目, 相反还挺乐意看的。
高静自己手底下好几个,说是有好几个可爱的小酷哥。
女人的取向其实跟男人差不多, 无论到几岁都喜欢那点岁数的帅哥。
高静就是典型,她的小开老公吃醋吃死的,但奈何自己老婆就是喜欢逗人。
星海的男团规格很高, 都是大长腿, 荆天月看的这版舞跳得还挺骚。
男色当头的年代,底下的女孩叫得嗓子都快哑,荆天月看得有点想笑。
肖绒坐在另一边,忍不住看了一眼。
隔了半晌,她憋出一句:“我比他们跳的好看。”
荆天月:“你还会跳舞呢?”
肖绒骄傲地嗯了一声。
但是荆天月没接下去问了, 反而继续看视频,肖绒有些着急,“我真的会。”
荆天月嗯了一声, “好棒哦。”
还有点阴阳怪气的。
肖绒:“……”
她自己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这个男团,星海这个公司本来就搞偶像选秀比较牛逼,点进去乍看像个牛郎团。
男团顶流到现在还在微博的榜上,肖绒一个个点进去, 心想:我是个男的肯定比他们好看。
一方面又有点难过, 我要真的是个男的就好,就没这么难追到她了。
“你之后有什么规划?”
荆天月突然问了一句。
肖绒看向她,“看公司。”
公司虽然是荆天月家的,但是这位是容家的太子,容淮那顶多算公主, 放在邹家的公司也不能怠慢,也说不准这位到底是玩票还是怎么的。
就放着。
肖绒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不像容淮,今天喜欢滑板明天喜欢烘焙,隔两天就去玩摄影了。
她就喜欢在荆天月边上待着,说起来也挺没出息的。
“那你的想法呢?”
荆天月锁了手机的屏幕,似笑非笑地看着肖绒。
这几天放假,她当晚就把头发烫了回来,缠缠绵绵的卷发,眼神都很缠绵。
“我想和你一起拍戏。”
荆天月笑了一声,“那要是我以后不拍戏了呢?”
肖绒啊了一声,似乎受到了惊吓,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又开始卖可怜气儿了。
“那你以后要干嘛?”
荆天月像是没听见似的,“你不能老跟着我。”
肖绒:“你凭什么管我。”
有点像赌气,倒是把荆天月逗笑了,“生气了?”
肖绒别过头:“不敢。”
她们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位置,明明小时候肖绒还敢光明正大地坐在荆天月边上,把那些同样喜欢缠着漂亮姐姐的小朋友推开,但是长大了就不敢了。
那么近,又那么远,好像隔了一道桥的距离。
她想走过去,望而却步,抬腿又不敢下脚。
荆天月:“十八线可配不上我。”
她刚说完一个电话打过来,是邹天颢的,和她说晚上在外面吃。
荆天月嗯了一声,对司机说了一声。
肖绒还在发呆。
等被丢在家门口才反应过来,傻乎乎地要追上去,可是车早就从拐角消失了。
她急急忙忙打开微信,给置顶的那个人发消息:“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