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微微摇动,墙上一高一低的影子几乎叠在一处。
湖水里泡了半天,彼此连呼吸都是潮湿的。
虞灵犀仰首抬眸时,宁殷握着鞭子的手蓦地加重力道,指节有些泛白。
“现在,要杀我吗?”
她忍住想要瑟缩的欲望,望着宁殷近在咫尺的冷白面容,又重复了一遍,“杀吗?”
宁殷半垂着眼与她对视,没有动。
仿佛过了一个甲子那么久,虞灵犀了然颔首:“好,那我现在要回府了。”
宁殷没有阻拦。
“还要不要跟我走?”虞灵犀问。
宁殷只是望着她,默认。
虞灵犀能看到宁殷眼中倒映的,小小的自己。
她倔强地睁着眼,直至确认少年的确没有离开的意思,方后退一步,转身上了马车。
钻入马车时,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宁殷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其他什么危险的动作。
虞灵犀便知道,至少眼下安全了。
冷,还有疼。
强撑的镇定消散后,压抑的寒意和疼痛争先恐后复苏,侵入四肢百骸。
她取了车上的披风裹住瑟瑟的身子,疲乏地靠着马车壁。
摊开手掌,只见两道的红肿鞭痕交错,紫红的破皮处渗出些许鲜血。
到底酸涩了鼻根,虞灵犀轻轻碰着掌心破皮的地方,咬着唇不吭声。前世今生两辈子,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她也不曾受过这般厉害的皮肉之苦。
可她不后悔狠心落下的鞭子,这两鞭打醒了她自己。
她曾心怀侥幸,却忘了一个极端扭曲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是后天一蹴而成的。
她不能再把前世的疯子与现在的少年割裂,宁殷就是宁殷。
对付宁殷,只能比宁殷更疯。
回到虞府,爹娘已经听闻了薛岑坠湖的消息,於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换了干爽的衣物,虞夫人拉着虞灵犀的手掌上药,望着宝贝小女儿掌心的红肿,心疼得直皱眉。
虞灵犀思绪熨帖,趴在案几上朝虞夫人眨眼道:“湖里太黑,我自己不小心弄的。阿娘别担心,已经不疼啦。”
虞夫人红着眼眶,抚了抚小女儿的鬓发。
小女儿自小体弱娇气,平时磕碰一下都会哭鼻子,可自从去年秋大病一场醒来后,她便一夜成长了许多。
明明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温柔坚忍,反倒更叫人心疼。
“你呀,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虞夫人温柔地缠好纱布,将她的指尖抱在掌心,忽而喟叹道,“若是能有个知根知底的暖心人一辈子护着你,娘也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