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忍冬被脑海中蹿出的念头惊了一跳。
她呼吸一停,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此处站着看了多久,为了不让纪愉觉得她是个求爱不成还有尾随行为的变态,孟忍冬退后半步,由着墙角的阴影将她吞没。
后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她轻轻闭着眼睛,略微点着脑袋,和着歌曲的节拍,在暗处听着歌曲慢慢放完。
方才惊鸿一瞥的画面仿佛刻在孟忍冬的视网膜上,让她即便双眸阖着,眼前也恍惚有那令人惊艳的舞姿,以至於她恍惚间生出个奇妙的预感来:
或许今天看到的画面会在她的脑海中镌刻一生。
……
音乐逐渐到了尾声。
孟忍冬的心跳却没有回归正常频率,依然在胸膛里一下下地乱撞着,她抬手抚着胸口的位置,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脚下晶亮的瓷砖,隐约能见到瓷砖上映出的自己面容。
仿佛对镜自观。
她与反射出的模样对视,在心底轻轻地询问:孟忍冬,四年来,你真的知道纪愉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在阳台上、沐浴在月光下的女孩儿,舞姿里的气势和魅力,胜过皇庭娱乐这么多年培养出的女团成员,她能确定,若是刚才的那一段让王洛水看到了,对方一定也有和她一样的想法。
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将一支舞蹈扒下来,并且跳得这样好……
纪愉似乎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上,接受万众瞩目,享受山呼海啸般的盛迎。
假如这节目里面的其他女团成员是天上璀璨的群星,或许有特别闪耀、能遮住周围暗淡星星光芒的存在,但在纪愉这里,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悬念——
她是月亮。
夜幕四合、旷野低垂时,人们或许会惊叹於漫天星辰的绚丽。
可当月亮从山林那头升起的时候,群星的光芒便被衬托成了萤火,又岂能与皓月争辉?
这还只是纪愉的舞蹈。
想到王洛水先前说的,纪愉还擅长的各种乐器,包括作词和编曲,孟忍冬几乎都能想到,当她的才华展现在大众面前的那一刻,人们会有怎样的惊叹!
而就是这样让她惊才绝艳的人,在她的身边不求回报、默默沉寂了四年,以至於在这之前,孟忍冬想到关於纪愉的特点时,第一个联想到的是她的厨艺。
又或者是……
在她身下辗转承欢的模样。
孟忍冬唇角漫出几分苦涩的笑来,她又问自己,是纪愉藏得太好,还是你从未发现呢?
回溯记忆,便有很多往日忽略的记忆浮现出来——
孟忍冬记得有好几次,她在纪愉的膝盖上或者是手指上看见了创可贴,当时她随口问起,纪愉就说是不小心磕碰到的,她轻轻咬着纪愉的耳朵,说她一句小迷糊,后来就再没提过。
现在想想,纪愉那么个性情温和的、做事耐心的人,怎么会是毛躁得动不动将自己磕碰到的类型呢?
还有分手前的那一次。
纪愉说在附近的艺术中心做兼职,有一回上班快要冲到了,孟忍冬便让张叔多开一段送她过去,那时候她还以为纪愉只是随便找个工作打发时间,甚至猜测纪愉是不是当前台。
事实呢?
纪愉只要随便拿出一样才华来,就足以胜任那里的任何教学了吧。
或许纪愉真的不想在她面前暴露出这些特长——
可是。
她真的藏得很好吗?
并非如此。
相处四年,哪怕不是日日夜夜都挨在一块,但只要用心去观察,总会发现一些端倪的,孟忍冬想,不是纪愉太能瞒,而是自己太自大。
理所当然地将对方划分成自己的所有品,於是就不去关心、不去在意,以为日后人生漫长,该发现的总会出现在眼前。
纪愉明珠蒙尘,她便也以为纪愉只是鱼目。
真蠢啊。
她对自己说,孟忍冬,你真蠢啊。
……
一曲毕。
纪愉微微喘着气,原地歇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将手机拿起来,把曲目调回到原本那首,与此同时,她听见了脑海里一阵劈里啪啦的掌声!
她:“?”
系统好像宕机良久现在才恢复过来似的,激动地给纪愉放了一段储存库里的掌声音频表达自己的心情,而后道:“愉愉!我宣布你原地出道!我我我pick你!我给你当粉头!”
纪愉忍俊不禁,抬手将耳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勾起,用随身带的皮筋盘着束起来之后,才回道:“感谢喜欢,但是好像刚才有几个动作的协调没做好。”
进入彩虹屁模式的系统:“我不管!我不听!你就是坠吊的!我要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纪愉被夸得脸上更热了一点,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正想说点什么,又听系统提醒道:“对了,愉愉……”
“恩?”
“刚才你在跳舞,所以可能没注意到,孟忍冬好像过来了一次,在角落那边看了你好久。”
纪愉顺着系统的话,回头去看了一眼那地方。
没看见人影。
想到孟忍冬的性格,她轻轻笑了一下,回系统:“没事。”
孟忍冬不是那种分手了之后还要对人死缠烂打,又或者是被伤了自尊之后一定要施以手段报复回去的类型,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还让她惦记着,但是纪愉清楚,她们俩谈的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不过是在一起互相凑合了四年。
时间总会抹平一切。
而且孟忍冬也会和她命中注定的爱人走到一块儿。
思至此,纪愉随意地抆了下额角的汗,又开始跳之前的那支街舞,《Go!》只是她用来调剂心情的消遣,这支街舞才是她更抢心的。
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不断地随着音乐起舞,直到手机的电量告罄。
纪愉收起手机,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准备去宿舍拿个移动充再下来继续,结果转过墙角的时候,发现了地上放着的一瓶矿泉水。
她瞥了一眼,而后信步走过。
……
走进电梯之后。
系统问她:“你还要再下来练习吗?”
纪愉“恩”了一声。
系统的语气有些担忧:“愉愉,你都不累吗?今天早上在路上一天,下午到晚上又录了那么久的节目,现在都凌晨三点了,你还没有累吗?”
它有点怕纪愉精神极度兴奋之后猝死。
纪愉看着金色装修的电梯门上映出的面容,与自己的眼眸对上,看见了眼底的微光,忍不住笑了一下,对系统道:
“别担心。”
“我只是有点高兴。”
系统:“?”
纪愉眼底的笑意更深,想到此刻A班或者B班教室里的那些女孩儿,猜测她们应该也有人和自己一样练习到这么晚,“这里跟之前住的地方不一样,不光是我,还有很多人也在孜孜不倦地唱着跳着。”
“你知道吗?这就像是坐在教室里和很多的同学一起备考一样,心底自然而然就涌出一股力量来,好像只要这样一直努力下去就可以成功。”
往日那些孤单的压抑,在这种气氛里都轻松许多,於是就连疲惫都少了三分。
听到她这话,系统再忍不住了,用那种略有些难过的声音对纪愉说:
“愉愉。”
“你……你知道你有多优秀吗?”
纪愉猝不及防又得到一夸,眨了眨眼睛。
系统用极其认真的态度再次开口,语气充满了真诚,让纪愉下意识地想,如果系统这会儿能用实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定会专注地盯着她,然后咧开大大的笑容,同她道:
“你这么好,不该只有我看到。”
你这么好,这么优秀,如此才华横溢,又是这样善良美好,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
不该只在这里,听着我给你配的……孤零零的掌声。
这是对强者的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