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溪收下了礼物。
以前邱亦然送过她类似的东西, 她没收,但今天心情难得畅快,她思虑片刻, 还是收下了, 当做另一种方式的庆祝和祝福。
庆祝“定时炸.弹”的威胁减弱, 祝福将来能在所爱之人身上用到这份礼物。
拿回去未必要自己用。
“多谢。”
顾冲溪淡笑,将小盒子放进包里。
邱亦然惊讶地看着她,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要呢, 都想好怎么劝你收下了。果然……爱情的力量啧啧……”
“借你吉言,希望早日给她用上。”顾冲溪淡声道,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
邱亦然哈哈大笑,“溪姐, 你变了,你不是以前那个老干部了。”而后点头如捣蒜,“如果你觉得力不从心, 需要撩妹秘籍支援, 尽管找我取经。”
她勾搭人分两种情况,一种是纯粹看脸,放在身边赏心悦目, 另一种是深入交流,视综合条件而决定是否上.床、她自认为在这方面相当有经验。
“你认真谈过恋爱吗?”
“……没有。”
“所以你没有经验, 我找你没用。”
邱亦然咬了下嘴唇,不服气道:“你这是看不起人。”
“噢?”
“只要给我三个月,我保证把何瑜泡到手, 正儿八经, 认认真真那种。”她打了个响指, 将眼镜框往上推, 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三个月……
顾冲溪眸光微敛。
她无法确保三个月内查明所有事情,亦没有底气用三个月消弭这七年的空白,加之工作忙碌,时刻防备着明枪暗箭,分.身乏术。
“时间会不会太短了?”顾冲溪试探性地激她。
邱亦然轻哼:“你不信我。”
“信。”
“那就等着呗。”
咸湿的海风拂过来,轻吻着她的头发。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远远望去像是被广阔的海水吞噬了,余晖冒着雾气。
菜品陆陆续续被端上来。
“亦然……”
“诶。”
“是我要谢谢你。”顾冲溪微笑注视着她。
邱亦然:“?”
“吃饭吧。”
案件调查期间,顾冲溪亲自去了一趟定检机库。
机务部的工作主要分为航线维修和定检两部分。航线维修负责飞机执行航班期间的航前、过站、航后等检查,定检则负责对飞机进行大型维修或更换部件,其中又分为A检和C检。
A检在停机坪完成,通常是晚班,C检在机库里完成,基本是白班。
这次出事的是C检机库。
九月份,暑气未消,烈日刺目,停机坪的地表温度比市区还高。
黑色专车停在机库门口,顾冲溪和秘书被一群人簇拥着下来,一行进了。整条维修线上停着三架飞机,其中两架窄体A320,一架宽体A330,周边检修小组正忙碌。
配不上零件的那架飞机是A320,注册号B-1517,它静静地趴在机库角落里,二号发动机被拆了下来,因缺少零件而冲冲没装上去。
像缺了胳膊的小丑。
顾冲溪绕着它走了一圈,看向当事机务小组的组长,“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情况?”
“没有,”组长是个三十多岁的高瘦男人,笃定地摇头,“我在公司快十年了,从没遇到过这种事。”
自家用的航材都是自产,极少部分核心配件和精密度极高的零件依靠进口,机库里航材储量充足,只会用不完,没出现过不够的情况。
时间一长,底下把控流程的人懈怠了,进出库检查形同摆设,也没有人会特意核对清单,而今出了这样的事,让人措手不及。
顾冲溪看着飞机,眉心拢起细微的褶皱。
一行人又去了航材库。
仓库门口有个小办公室,门半开,空调悠悠地吹,库管员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顾冲溪沉下脸,身边采购部的副总立刻进去,敲了敲桌子,睡得正香的库管员一个激灵醒过来,抬起头,发现大大小小的领导都看着自己。
他抬手抹了下唇边的口水,慌忙关掉电脑上纸牌游戏的界面。
室内寂静。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顾冲溪冷冷地瞥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往里走。
航材失窃案暴露了管理上的漏洞,回到公司后,顾冲溪立刻组织会议,要求机务部和采购部整改制度,清查班底,并重新补足四百套航材配件。
……
不到两天,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证据竟全部指向了跟这件事仅沾一点边的财务总监康某。
进出记录、监控身影都一一与康某对上,而且他前段时间炒股亏了一大笔钱,经济紧张,从作案动机来看也有极大的嫌疑。
破案当天,康某被拘捕。
彼时,顾冲溪正在办公室与罗谦谈论江城基地的事,谭佳敲门进来,看到罗谦,冲他点了下头,走到顾冲溪身边,小声说:“顾总,康总监被警察带走了。”
说完,她担忧地看着顾冲溪,欲言又止。
罗谦坐在对面,十指交叠,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流转。
顾冲溪神情平静,眉都不曾皱一下,仿佛是件无关紧要的事,只淡淡一句:“知道了,去忙吧。”
“……”
谭佳噎了一下,顾忌有第三个人在不好说,遂转身离开。
顾冲溪看向罗谦,说:“继续。”
罗谦余光瞥着办公室大门,闻言回神,习惯性调整了下坐姿,“审批很快就会下来,最冲明年二月。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航司申请,但目前我们的综合实力最强,不用太忌惮。”
去年受国家战略发展影响,江城作为华东地区经济中心,成了实打实的航空界香饽饽,谁都想分一块,竞争激烈。
以前,公司在江城市场只有营业部,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时不时还被国营航司围.剿,举步维艰。
而有了基地就意味着可以组建江城本地机队,占有更大的市场,从销售、运营到飞行、机务等团队变得完整,能开辟更多江城始发的航线,在申请其他新航线时也有一定优势。
只要能在华东地区站稳脚跟,将来北上就会容易得多。
“嗯。”
顾冲溪执起钢笔,一下下轻点着桌面,“别轻敌,今年我们从第一梯队掉出去,是个警示。”
罗谦应和着点头。
钢笔头敲在桌面发出钝响,她垂着眼,有些心不在焉,罗谦观察着她的脸色,不知走还是留,沉吟道:“康总监这事……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顾冲溪顿住手,抬眼:“怎么?”
“他来公司六年了,也算是老人,没想到毫无忠诚。”罗谦叹气,清俊的面容流露出惋惜之色。
“不过,现在发现也不晚,及时止损。新的总监人选,您有主意了吗?”
顾冲溪静静地看着他,片刻才答:“没有。”
男人挑眉。
钢笔头又敲了起来,一下一下,像心跳的节奏,让人莫名紧张。
“去忙吧。”顾冲溪漫不经心地说。
“……”
罗谦神情一滞,点点头,起身离开。
人走了约莫五六分锺,谭佳敲门进来,“顾总……”
“你也和我想的一样?”顾冲溪掀起眼皮。
“嗯。”
谭佳愣了愣,连连点头,一屁股坐到方才罗谦坐过的椅子上,“我觉得康总监是被人陷害了。他如果真的要作案,至少不会在做得滴水不漏之后又轻易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而且证据给我的感觉很刻意……”
“你认为会是哪种可能?”顾冲溪轻声打断。
谭佳思忖着,说:“要么冲他去,要么冲您来。”
财务管理是公司的命脉,与罗谦说的恰恰相反,康总监是个绝对忠诚的人,有时候甚至因为太坚持“原则”而显得古板,容易得罪人。
周围都盯着他的位置。
失去康总监,对顾冲溪来说是很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