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愣眼看着顾冲溪, 嘴唇微动,疑惑的语气“啊”了一声,顾冲溪对上她的视线, 亦是一怔, 改口道:“是流血, 流血……”一连说了两遍,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今天是二十五号,柠柠的生理期。
血迹有两个巴掌大, 洇在粉紫色的床单上,像雪里红梅。
被罩上也零星沾着一点。
温柠才缓过来,后面湿掉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又黏又潮, 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出来,她转身跑出去,一步跨三个台阶飞奔上楼, 回房间拿了卫生巾和干净底.裤冲进厕所。
长裤, 底.裤,像在血水里泡过,染得猩红。
还散发着一股……
说腥不腥说臭不臭的“大姨妈”专属味道。
温柠嫌弃地皱眉, 一脚踢开脏兮兮的裤子,打开花洒, 冲完澡,换上干净的底裤、卫生巾,刷牙洗脸。
小腹隐隐作痛。
她记得自己每个月的日子, 要么准天, 要么比上次冲一天, 但不会提前, 大概是昨天嗨了,吃辣又喝酒,结果大清早上“血.崩”。
弄脏了顾冲溪的床!
电动牙刷嗡嗡响,像她此时的脑袋。一抹诡异的绯红爬上了脸颊,蔓延到耳朵根,她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生无可恋的表情。
洗漱完,温柠拎着脏裤子下楼。
迎面遇上顾冲溪,她从房间出来,手里抱着拆下来的床单被罩,温柠一顿,尴尬地看着她,“那个——”
“裤子给我。”顾冲溪打断道,伸手就要去抓她手中带血的裤子。
温柠侧身躲开,“不用,我自己洗,床单你也放着,等会儿我一起洗。”
“不洗,扔掉。”
“为什么?”
顾冲溪哭笑不得,“太多了,洗不干净,留下印记也不好看。”说着抢走了她的裤子,温吞地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温柠烧红了脸。
尴尬之余,最后一句话让她放松了神经——这人与昨晚完全两样。更加印证她的猜想,昨晚心情不好,但没有生她的气。
会因为什么?
顾冲溪走到门边,穿上便脚拖鞋,打开了大门出去,把带血的床单和裤子丢进院子外面你的大垃圾桶,返回屋里,看到温柠僵硬地站在那。
“柠柠?”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温柠拉回思绪,撩了一下披散的长发,“没事,我去拿新床单。”
“不要新的。”
“啊?”
“你睡过的就可以。”顾冲溪温柔地笑,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手背酥酥.麻麻的,温柠呼吸一颤,抿住唇,有些不舍地抽出来,转身上楼。
她的床单被罩半个月换一次,柜子里放着的几乎都睡过且洗得干净,她扫一眼,就知道顾冲溪喜欢哪种风格图案——或许她睡过的她都喜欢。
温柠抱着干净的床品下楼,听见厨房里传来动静,探头瞥了一眼,往客房去。
床垫上铺着一层薄垫被,沾了点浅浅的血印,这是用来隔开床单和床垫的,否则血弄到床垫上很麻烦。
她揭掉了薄被,直接铺床单,套被套,动作娴熟利落。
小腹忽地一阵阵绞痛起来,像拉肚子,又酸又往下坠的感觉,她使不上力气,佝着腰,坐下来捂住了肚子。
“噝——”
火锅喝酒一时爽,事后痛经火葬场。
温柠皱着脸,半个身子趴下来,额头抵着被褥,闻到了被罩上洗衣液的清香。
许久,外面传来顾冲溪的声音:“柠柠,吃早饭了。”
没有回应。
脚步声朝这边来,温柠想起身,却来不及了,顾冲溪已经踏入房间,“柠柠——”她脸色骤变,上前扶住温柠的肩膀,“怎么了?”
“唔。”
温柠一下子软在顾冲溪怀里。
垂落的发尾扫过她脸颊,痒痒的,她情不自禁勾住顾冲溪的脖.子,难受地哼唧:“疼……”
见她脸色煞白,一只手捂着肚子,顾冲溪立刻明白了,“我去买止痛药。”
“不用……”温柠摇头,“我房间有,书桌第一个抽屉。”
顾冲溪愣了愣,“好,我去拿。”扶着温柠靠在床头,往她腰后塞了个枕头,出去了。
书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放着的书都与飞机相关,角落里摆着一个全家福相框,是温柠小时候。顾冲溪拉开第一个抽屉,看到了一盒布洛芬,一拿起,底下的照片露了出来。
是一张合照。
没有被抠掉脸的她和温柠。
两个小女孩,十岁的带着七岁的,才熟悉起来没多久。
顾冲溪目光一凝,不知不觉望着照片笑起来,她都快不记得自己和柠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忽然想起温柠在等,她关了抽屉,下去。
倒了杯温水,连同药端进房间。
“柠柠……”
温柠软塌塌地靠在床头,顾冲溪剥了两粒胶囊托在手心,就着温水送到她唇边。她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抓过来,送水吞下,十分熟练。
“你经常吃止痛药吗?”顾冲溪皱眉,接过杯子放到一边。
温柠耷拉下眼皮,小声说:“碰到有班飞的时候,如果疼就吃……”说完顿了顿,补一句:“但不是每次都痛,不经常吃,没事。”
她偷偷抬眼。
顾冲溪没说话,调整了下坐姿,靠着床头,揽过她的肩膀将人抱在怀里,掌心隔着她的手捂住肚子,小心地揉按。
温柠的手被带着走,显得笨拙。
她抽掉了。
只剩顾冲溪的手。
掌心又热又软,力道很轻,像棉花滚过,像温水流淌,源源不断抚慰着痛意。
温柠舒服得眯起了眼,头一歪,靠在顾冲溪肩上,鼻子能闻到她发丝间清新的柠檬香气,很淡,与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耳朵无意识蹭了蹭顾冲溪的下巴,“真的很像流.产?”
“口误,”顾冲溪笑了笑,另一手撩起她额前碎发,“我也没见过是什么样子。”
“啧。”
见她乖顺,顾冲溪忍不住想逗弄,试探道:“如果你怀孕了……”
“那肯定是你这王.八蛋干的!锤扁你!”不待她说完,温柠气冲冲地打断,用了力,肚子又疼起来,皱眉。
顾冲溪连忙安抚:“好好好,姐姐是王.八蛋,你别乱动。”
“呵。”
温柠撇开脸。
脑子里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有孩子是什么场景?像她还是像顾冲溪?一定要继承两人的全部优点,性格绝不能像顾冲溪那样又冷又闷……
——呸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温柠慌忙止住。
过了会儿,不知是药起作用,还是被揉舒服了,痛意渐渐消散,她有些贪恋顾冲溪的怀抱,一声没吭,不愿起来。
“下次还敢吃那么辣吗?”顾冲溪突然开口。
温柠:“……”
“又是辣的又是酒,胃不想要了?”
“……”
“当心明年过不了体检,再也不能飞,变成民航界第一个不到三十岁就‘退休’的机长。”顾冲溪数落完,轻轻在她脑门弹了一下,俯首吻住。
以前被数落,温柠总要反驳,倔脾气一上来三天三夜不理人,这回却出乎意料,很安静。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自言自语。
顾冲溪:“嗯?”
“你昨天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心情不好?”
“……”
温柠知道自己猜中了。
许久,没有回答。
她歪头捏住顾冲溪的下巴,望进去那双眼,一丝情绪都读不到。她咬了下唇,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下月初公司社招储备乘务员,你问问表妹,还想不想来面试。”顾冲溪勾着唇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温柠没指望她能告诉自己,从来都没有。
自重逢那一天起。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