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老婆结婚吗 璟梧 3777 字 29天前

温柠打开了公证书。

卧室内亮着顶灯, 冷白色的光,凉阴阴照在白的纸、黑的字上,使得它看起来充满死亡气息——遗嘱本就是与死亡挂钩的东西。

立嘱人顾冲溪。

文件上列明了顾冲溪名下的所有财产, 白纸黑字写得详细, 受赠人是配偶, 温柠。

日期是今年八月二十九日。

纸张轻微抖动起来,温柠的手在发抖,她重新将文件看了一遍, 逐字逐句,确认这是顾冲溪立下的遗嘱。

她蹲在地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才三十岁就立遗嘱,财产全部给了她, 母亲呢?她们之间虽然是合约婚姻,但没有签过任何协议,在法律上就是妻妻关系, 能分财产、继承财产, 可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将来离婚要拿顾冲溪半分钱。

顾冲溪这是什么意思?又套路她?故作深情?

年轻人立遗嘱,未雨绸缪,倒是不奇怪, 但正常情况下谁会把全部的财产都给配偶,不留一分一厘给尚且在世的父母?

温柠猛然想起“家庭战争”……

她隐隐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冰山一角, 真相就是藏在水面下的巨大冰川。她像找到方向的迷路的旅人,像闻到血腥味的猛兽,兴奋起来, 心口有股滚热的血在沸腾。

这次顾冲溪会告诉她的吧?

今天太晚, 等明天顾冲溪回来, 她要问个清楚。

温柠合上文件, 不打算放回去了,视线一扫,发现里面还有东西,她拿出来,是一份意外死亡险的保单……

投保人顾冲溪,受益人温柠。

阴凉的冷光灯下,死亡气息更浓重了,“意外”这样的字眼刺激着温柠的神经,她一手捏着遗嘱,一手捏着保单,指甲盖泛白。

意外,是家里遭遇变故的那年,大雨滂沱的夜晚,高速公路上堆积的泥土和石块,被挤压碰撞得变形冒火的车,爸妈面目模糊的屍体。是她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脸,过后在无人的房间里的抽泣,这七年生活的重担。

对她来说,意外是天崩地裂,山塌海啸。

能想到的,所有的,都是恐怖的,思绪便不受控制地飞远了,朝可怕的方向飞。

温柠生命中的两次意外,分别给她带来了难以承受的打击,一次是七年前,一次是四年前,意外代表着失去,她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离开。

一滴眼泪砸在保单上,水渍覆盖了顾冲溪的名字。

她又想起七年前,萧瑟的院子,空落落的房屋,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人,她又回味起那种慌乱无助的感觉,到最后心痛得麻木。

让她害怕的“第二次”是不是终究会来……

翌日,四点多,洛城下起小雨。

顾冲溪从机场出来,坐上车,给温柠发消息:[我到了。]

她疲惫地往后靠,闭上眼,食指揉了揉眉心。手机在腿上震动,她掀起眼皮,看到来电备注“柠宝”,立刻有了精神。

“柠柠,我……”

“回家,”温柠打断她,声音又粗又低,“我有话跟你说。”

顾冲溪心一沉,“……好。”

天是灰青色,窗外飘着雨雾,车轮与湿.漉漉的地面摩抆而过发出声响,冷风从缝隙里漏进来,吹得顾冲溪打了个寒颤。她升上窗户,听着温柠挂断了电话。

有种不好的预感。

到了天和湾,小区里静悄悄的,许是心理作用,顾冲溪感觉到暴风雨前的宁静,心情愈沉重。

她左手提小箱子,右手拎着给温柠带的点心,忐忑进屋。

天暗,屋子里却没有开灯,温柠坐在沙发上,脸色憔悴,神情呆滞,闻声抬起了头,看着她,嘴唇微动。

“柠柠……”顾冲溪弯起唇角,走过去,“我给你带了‘香园’的点心。”她把手中的纸袋放到茶几上。

一弯腰,一低头,看见桌上的公证书和保单。

她目光微僵。

“解释一下吧。”温柠低沉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顾冲溪勾住袋子的手指缩了缩,抄起两份文件,抬头,眼里流露出慌张又愠怒的神色:“你怎么乱翻我的东西?”

她从未用这种语气跟温柠说过话。

温柠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到了,半晌才缓过神,“这不重要,我想听解释。”

“防患於未然罢了。”顾冲溪低声说,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身欲走。

“难道你能预知未来?”

“……”

顾冲溪顿住了脚步。

“既然你的遗嘱和保单上写着我的名字,这件事就与我有关,我有知情权。”温柠一字一句道。

她清瘦的背影立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忽明忽灭,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当年苦苦寻找的滋味,那种无助和绝望,深深地烙在温柠心上,就如眼前看到的一样,她要消失了,要离开她——在成功让她陷落之后。

温柠眼眶泛红,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会发生什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顾冲溪撇开脸。

“那你告诉我,当年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就走了?”

她沉默,脸像灰浆水泥。

雨打在台阶上发出滴答声,空气湿.漉漉的,黏住毛孔,头发丝,黏住温柠和她紧握的手,湿气在滚热的掌心里蒸发掉了。

垂下的浓睫像两把小扇子,遮住全部的心事,平滑的眉心起了褶皱,嘴唇也颤抖起来——她在回忆。

温柠看到她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柠柠……”

顾冲溪闭上眼,将她抱进了怀里,“对不起,我撒谎了,我爸妈没有离过婚,更没有结过婚,我也不是独生女,我——”

她尝试着揭开伤口,可是才掀起一点边角,剧烈的疼痛就迫使她停下来。她还是做不到。

脸埋在温柠的头发里,温.软的唇一遍遍亲吻着。

“继续。”

“没有了。”

“你觉得我信吗?”

“……”

等了许久,顾冲溪没吭声。

“你还是不肯说么?”

“看看我现在这个着急的样子,你是不是特别高兴?”温柠从怀抱中抽离,冷笑。

“七年前你想走就走,一个屁都不放,好,我只当你死了,结果现在又跑回来,在我面前装深情,你那么了解我,知道我最吃哪一套对不对?你知道我肯定会输的,我只是你放在温水里煮的青蛙,再怎么挣扎还是逃不出你的手……现在你成功了,我又掉进你的陷阱了,你很有成就感吧?”

她抽着气,泪在眼眶里打转,唇边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担惊受怕一整夜,没睡好,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乎顾冲溪,但却得不到半点坦诚,像个傻子,被牵引来牵引去,宠物一样吊在手心里玩弄。

七年来堆积的怨气一股脑儿爆发了,喷涌的岩浆连同自己一块烧成了灰烬。

顾冲溪皱眉,嗫嚅道:“别这么说,我从来没有……”

“你以为给我留笔钱就可以消失?”温柠咬着牙打断她,眼泪落下来,“没有比你更自私的人了,顾冲溪……”

她抱住她,失声痛哭。

顾冲溪红了眼。

忽然,温柠一把推开她,吸着鼻子说:“要走是吧?走,现在就走,走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抬手指向大门。

“柠柠……”

“滚出去!”

一嗓子破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