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敛垂下眼, 轻轻地“嗯”了一声。
“只是不好意思,今晚我有约了。”
云敛立马表示:“没关系,那……”
“明天?”
“好。”
云敛:“嗯。”
“嗯。”
明明夏知形没在自己面前,但云敛却觉得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并且还夹杂着一点的尴尬。
“我……我去忙了。”
“好。”
云敛没再说什么, 将电话挂断, 而手机像是患了病一般, 被她立马丢在了一边。
她的呼吸还没完全恢复正常, 云敛倒在了沙发上, 还捂住了心口。
要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
云敛见过的温柔的人不少,但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她的大明星身份而温柔, 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自己暴躁的一面, 鲜少有夏知形这样的即使隔着电话,也能让她非常直白地感受到的温柔。
简单来说,自从云敛当年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当了演员会招人恨之后,她就不怎么去注意这些,除了戚雨和萧萧这样基本上天天都要待在一起的合作伙伴, 其他的她都维持着比较陌生且平淡的关系。
她也没有想过跟谁走得近一点。
直到现在来了夏知形。
以前是她的未婚妻,现在是她的已婚妻子。
即使之后会离婚, 但好像也没有关系。
她现在就想抓住夏知形的这份温柔,像一个卷入洪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浮木。
夏知形也冲冲没有缓过神来,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这番话还有最后的不舍,心中的奇异感越发明显。
她从来没经历过。
茶几上摆着水, 她拿过来喝了一口,才慢慢地平复了自己的心跳。
季柠的消息在这时候传了过来:【出发了吗?】
【马上。】
【好的,我先去门口等你。】
她没有答应云敛今晚一起吃饭的理由不是随口扯的, 而是的确早就跟季柠有约了。
回京城了这么一大段的时间,季柠约了她好几次,前面她都以工作忙碌为由推脱了,这次季柠却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只能赴约。
不过她们不是约饭,而是一起去一个画展。
季柠不是画家,但是她是一个画馆的馆长,平时跟画打交道的。
夏知形驱车到达馆外的停车场时,季柠等了她五分锺的样子。
一见到她的车停下,季柠就走了过来。
“知形。”季柠的笑容灿烂,“你真是大忙人,约你出来一趟费了我好多口舌。”
她说着话的同时又伸出手,想要拉过夏知形的手腕。
这是她之前的一个习惯,仅仅是针对夏知形,只是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就放开。
夏知形却躲开了,但她做得很自然,并且还将手中的袋子递了出去:“这个还你。”
盛夏的京城空气燥热,哪怕现在已经到了黄昏,但热气密密麻麻地就贴在了人的身上,并不是很舒服。
但更让季柠觉得不舒服的是夏知形的行为。
“还我做什么?”季柠的表情一僵,旋即又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没必要退还给我。”
夏知形悬在空中的手却没有往后的意思,她的神情严肃:“季柠,你自己送的什么,你心中有数。”
季柠的眼睛虚了虚:“我送的难道不是你最希望的吗?”
袋子里装着的是一个长形的盒子,而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卷纸。
季柠去找了夏知形很喜欢的书法家,写了一行寄语
祝:早日离婚。
“这不关你的事。”夏知形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你收回去吧。”
季柠见她坚持,又笑了笑,而后接过了袋子:“行。”
“那我先去放车上。”
“好。”
季柠往前走了,夏知形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冷峻的面孔终於缓和了一些。
哪怕她现在对云敛的印象还没改观,她也会将这个礼物给退回去。
是她很喜欢的书法家写的字没错,但是她跟云敛的事情也确实轮不到别人插手。
更何况她现在对云敛的观感不错。
更何况季柠还是她曾经的一个追求者。
夏知形想到这些,秀气的眉头就渐渐蹙了起来,等季柠把袋子放进了自己的车里看过来,才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走吧。”季柠拍了下手,仿佛刚刚拿着的袋子上面有灰尘。
夏知形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嗯”了一声,没有再想什么。
今天把新婚礼物退回去就是她最大的目的。
画馆内现在正在办一个展,主要展现的是工笔画。
工笔画是细笔画,属於国画技法类别的一种,笔法工整精致细腻,色彩风格多样。
季柠不会画画,但她懂画。
夏知形是画水墨画的,不过她也会看其他类别的画。
工笔画是她欣赏的一类,尽管自己没有想过尝试,但她对这个也有些了解。
“这次馆里的画是我之前发起的活动里送来的。”季柠一边走一边说,“有的画风成熟,有的稍显幼稚,但是不一的风格才让这次画展更多彩。”
也不是特别大型的画展,所以对画作的要求没有那么高。
放些新人的画上来,也算是一种鼓励。
夏知形站在了一副人像画面前,上面画的是一个双手长满老茧的老奶奶在补鞋,下面有介绍画家的年龄和背景。
这幅画画得很细腻,而作画的人今年也才十六岁。
季柠在她身边站着,笑了笑:“这个小画家前两天来找过我,画功很扎实,人还蛮可爱的。”
“嗯,我就看看。”
季柠回忆起来:“知形,你十六岁的时候,比她画得更好。”
夏知形的脚步顿住:“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行行行。”
“现在实话实说都不让了?”
“这不是实话实说,而是没必要说的话,如果人家小朋友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会这样讲吗?”
季柠眨了下眼睛:“我会啊,这有什么,知耻而后勇,要经得住打击才能进步。”
夏知形:“……”
她们已经到了一个角落里面,夏知形被季柠这么一打断,没有那么沉静的心思,只觉得有些吵闹。
季柠跟她是小学同学,以前还是邻居,住得很近,一起上下学,后来季家搬了家,也转了学,但季柠还是经常到夏家来玩,夏建川和秦敏都对她很熟悉,也很热情,甚至还说要认季柠当干女儿,但是季柠拒绝了。
那时候夏知形和季柠都已经上了中学,两人的联系要比之前少很多,夏知形一闲下来都泡在书房画画,基本上不去找季,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大学毕了业,季柠才没忍住向夏知形表白。
也就是五年前的事情。
夏知形想也没想,一口拒绝。
因为她有婚约在身,她之后会跟云敛结婚,她在这之前是不会谈恋爱的,更何况她对季柠只是纯粹的友谊。
可是这也让夏知形知道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她需要尽快跟云敛结婚又离婚,她才能够拥有在感情方面更为自由的权利,万一以后她遇见了喜欢的人呢?
而云敛冲冲推脱,婚事也一直往后延。
“我饿了。”季柠的话拉回了夏知形的思绪,“差不多了,去吃饭吧。”
夏知形张了张嘴,季柠笑了一声:“知道你不想去饭店,不远处有家新开的面馆,很好吃,去吗?”
“嗯。”夏知形应了一声。
出来的时候黄昏已经下去了,京城的黑夜降临。
但风还是带了点热意。
季柠穿的是短袖,她看了眼夏知形穿着的白衬衣,轻叹了一句:“你啊,一点儿也没变,日常就是喜欢穿衬衣。”
“是。”
夏知形的身形有些单薄,人也清瘦,穿衬衣很合适也很好看。
但是她这人气质又很到位,穿什么不好看?
季柠清了下嗓子,才问了句:“你跟她相处得怎么样啊?”
她很好奇这个,因为夏知形婚后就几乎跟消失了一样。
季柠知道这段婚姻对於夏知形而言是一段束缚,她也不是没想过夏知形万一不用结婚呢?这都什么年代了,娃娃亲这套早就不适用了,不是吗?
但很可惜的是,夏知形结婚了。
而她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夏知形的结婚对象是谁,她问过夏叔叔和秦阿姨,但对方都表示不方便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但季柠也没为难。
可是她现在依旧好奇,只是不会像以前那么直接了。
“还不错。”夏知形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来了一点。
季柠心中的警铃拉响了。
尽管这个笑容弧度不大,但季柠依旧觉得刺眼。
而且……
这是今天跟夏知形见面以来,夏知形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可是跟她无关。
季柠的拳头悄悄握了一下,在不被夏知形发现之前就松开。
她暗自呼出一口气,又问了一句:“知形,你对她不是没什么好感吗?”
跟夏知形认识了这么多年,她是知道夏知形的感受的,尽管新婚礼物有私心在,但她也知道“早日离婚”是夏知形期待的。
可是季柠没想到会被退回来。
更没想到现在提起这个她不知道的妻子,夏知形竟然会笑。
去面馆的路程不长,但季柠突然间觉得好遥远。
夏知形抿了下唇,沉吟了一会儿,才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回答:“有的人你需要接触了,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