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李擒龙和黑衣人骇然色变。
方才那一下, 岂是人力可能为?
哗啦。
铁链被殿外之人收了回去,又有石柱轰隆隆倒下来,屋梁正向下塌, 这座大厅即将作废。
李擒龙二人当机立断, 腾身扑出殿外, 随即一声巨响, 擒龙帮主事堂在他们身后坍塌, 卷起一蓬风浪,烟尘肆虐。
受伤的周云衫则被碎石瓦砾埋在废墟之下。
待沙尘散尽,浓烈到呛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一身浴血站在蜿蜒的山道上, 而他身后,是一条漫长的血路。
擒龙帮帮众, 但凡有上前阻拦的,皆无全屍。
方才那铁链就锁在他的胳膊上, 其人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便向下一寸, 方才举手投足摧毁一座大殿,还只是开胃菜。
那人抬起头, 一只眼睛没有眼珠, 深深地凹陷下去, 一道漆黑的伤疤贯穿右眼,从前额一直延伸到下颌,模样狰狞, 有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凶狠厉鬼。
李擒龙忽然退后一步,眼露骇然,说话时连声音都忍不住发颤:“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李帮主还记得我。”男人张嘴说话,他的喉咙似有损伤,声音像罩在瓮里似的,十分沙哑。
“你别过来!”李擒龙青天白日见了鬼,吓得面无人色,转身想走。
话音未落,那一截铁链已闪电般地穿进他的胸口,只一瞬,他的心脏碎成一滩烂肉,五脏六腑洗漱破碎,嘴一张,呕出来的血里还夹杂着内脏的碎块。
铁链哗啦啦抽回去,李擒龙圆睁的双眼来不及闭上,身体一晃,沉闷地跌在地上,
而那尉冲氏的黑衣人则嘴唇发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他腿肚子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随即铁链电闪而来,他挥开一掌,一跃而起,试图脱身,可他的掌风打在铁链上,竟丝毫不能撼动。
那铁链像蛇一样追来,不由分说捆住他的身体,拖着他来到那野兽一样的男人脚下,被一脚踏了个结实。
“你……是谁?”黑衣人铁青着脸,胸口上压着一座大山,他连呼吸都困难,憋得嘴唇青紫,“我是尉冲本家的尉冲信,你敢动我,尉冲世家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二十五年前,有个白衣剑客借道水阳,在水阳城外遭了埋伏,逃至枭龙山脚,却被擒龙帮的人擒获,受尽折磨,再转手送到尉冲氏,押进尉冲水牢受困十余载。”
男人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尉冲信的脸色就已经蜡黄一片,最后听他一声嗤笑:“你说,我与你们尉冲氏的恩怨,可还能善了?”
尉冲信目眦欲裂,满眼惊恐:“你……你是……”
他话没说完,男人一脚踏下,他的胸口受力塌陷进去,七窍溢血而亡。
·
乐小义忧心忡忡,在前厅来回踱步。
王巡带着镖局弟子转移,林言寿坐镇镖局,对守在镖局门口的周泠枫道:“小枫,你和易姑娘先走,去周氏老宅避一避风头。”
“我不走,天还没亮,我要等爹回来。”周泠枫两眼通红,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动。
乐小义亦不知如何劝戒,遂与周泠枫一起在镖局前院里坐着等。
及至月上中天,靠在树下打瞌睡的小茹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突如其来的哭声打破院中寂静,乐小义忙起身,快步走过去按住小茹的肩膀将她摇醒:“小茹?小茹你怎么了?快醒醒!”
小茹浑身打了个哆嗦,猛地惊醒过来。
她眼眶红彤彤的,眼神迷茫,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人是乐小义,随即一头扎进乐小义怀里,呜哇哇地大哭起来。
乐小义不防之下被小茹抱个正着,她脸上表情一怔,身体僵了一刹,两息后勉强调整过来,无处安放的胳膊微微抬起,轻轻拍了拍小茹的后背以示安抚。
小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泠枫、石三和林言寿三人也走过来,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小茹收紧了胳膊,哽咽着说:“易姐姐,你不要死!”
林言寿眉头一蹙,小姑娘多半是做噩梦了,但现在的情况比较敏感,她突然说这样的话,让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乐小义的心却是猛地一沉。
——小茹不会武功,但有极特殊的天赋,君将其带在身边,许能避祸。
姬玉泫留信的内容刹那间掠过乐小义的脑海,她沉下心,安抚小茹的情绪:“小茹,你别怕,我没事,你刚才是做噩梦了。”
小茹的意识刚刚从梦境中抽离,整个人迷糊懵懂,眼神恍惚,好一会儿才分清现实和梦境,确认乐小义的的确确好端端地在她眼前,她茫然无措地摸了把眼泪,抽泣着:“对、对不起……”
她不该直接说那样的话,太没分寸了。
“不用道歉,小茹,你告诉我,刚才你梦见什么了?”乐小义心里隐现不安,而小茹刚才那个梦也许能带来一点线索。
小茹脸色发白,她梦到的内容很不好,不知道能不能说。
林言寿见多识广,听说过有些人的梦能应验,便明白了乐小义的意思,於是也出言鼓励:“别怕,你如实说。”
小茹怯怯地四下看了一眼,这才胆战心惊地开口:“梦里易姐姐要带小枫姐姐走,出去的时候被人截住,他们是来抓易姐姐的!说易姐姐肯定知道东西的下落!”
这句话炸响在乐小义耳畔,她无法对小茹的梦境产生怀疑,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姬玉泫肯定没有对小茹说起过君澜剑,唯一的解释就是小茹当真在梦里看见了她的结局。
依照她梦里的情形推断,尉冲氏已经知道了乐小义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