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放弃让姬玉泫活过来的希望。
就算琉璃不说, 乐小义也不会放弃姬玉泫,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她谢过琉璃, 转身背着姬玉泫一步步走上宽阔的山道。
神凰山上的梧桐树更高更大, 枝叶遮天蔽日, 乐小义走在火红的梧桐林里, 渺小得如同一只小小的蚂蚁, 踽踽独行。
不,她不孤独。
乐小义沉心静气,继续朝前走, 距离山顶越近, 地表的温度就越高。
她已经感受到脚底被烧灼的疼痛,但被旭阳果改造后的身体增强了对高温的抗性, 哪怕呼吸间气息灼热,倒也不至於灼伤她的五脏了。
先前她在琉璃背上遥望神凰山, 并不觉得此山有多高,可现在, 她从山脚一步一步往上走,这山路仿佛没有尽头, 她感觉自己已经走了一两个时辰了, 但山顶依然遥不可及。
别说神凰了, 连这神凰山里的守卫她都没见到一个。
乐小义停下脚步,回头朝山下望了一眼。
随即,她骇然发现琉璃暂歇的那棵梧桐树就她身后不远处, 琉璃那双金色的眼眸正担忧地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沉声叹了一口气。
乐小义定在原地,仰头望向天空,发现太阳还停留在她上山时的位置,没有挪动。
刹那间,乐小义手脚僵硬,毛骨悚然。
难道刚才她以为已经过去的那两个时辰,她竟一直停留在原地,时间没有流逝,她也一步都未走上去?
那两个时辰,是幻象吗?
是神凰大人的考验吗?
乐小义眼中的迷茫转瞬即逝,她咬紧牙关,搂紧姬玉泫,再次迈开脚步。
她没再回头,要抵达山顶的决心支撑着她向前走,四周永远是一成不变的风景,灼热的风吹拂着梧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乐小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前面的山路上,鞋子被滚烫的山路烧坏,鞋底整个脱落下来,她便蹬掉鞋袜,赤脚继续朝前走。
粗糙的沙石将她的脚底磨起泡,溃烂,流出浓水,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浓水流尽之后,鲜血从破开的伤口淌出来,乐小义继续往前走,一步一个鲜红的脚印,沿着山路向上延伸。
看不见道路的尽头在何处,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叫她不要放弃希望。
凰栖界内没有四季,可乐小义却感觉空气灌入口鼻时,她疲累的身体里竟生出一丝寒意。
忽然,脚下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她足尖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来。
落地时,她第一时间护住了姬玉泫,以免姬玉泫不慎从她身上摔落,而她的膝盖磕在坚硬的岩石上,撕开两道伤口,殷红的血一瞬间就染红了她的膝头。
乐小义双手撑地,用力喘息,休息了短短三两息,感觉自己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便颤着双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不能停,有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乐小义迈出几步,又没站稳,跪下去的时候,双膝在地面上晕出两个血印。
走不动了,那就爬。
她解开腰间软绸,将姬玉泫绑在她身上,而后手脚并用继续向前走,既膝盖之后,她的手也磨破,血越流越多,她身后那一道蜿蜒的血迹色泽越来越鲜明。
乐小义流了很多血,当这些血汇成一股股淌下山路时,她心里苦涩地想,姬玉泫割开自己的小臂取血,在清醒的状态下一点一点感受自己体内的血流尽,是不是和她此时的感受相仿?
直到爬也爬不动了,她只能将手指抠进泥地,拖着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朝前挪。
十根手指的指甲全部翻起来,钻心的疼痛也不能制止她的决心。
当空阔的山顶上,那一株百丈方圆的巨大梧桐树的树顶出现在她眼前,她已奄奄一息。
有个人向她迎面走来,她抬起胳膊,抓住那人的裤脚,在柔白的布帛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印。
乐小义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虚弱地祈求:“求你了,救救她。”
再醒来的时候,乐小义躺在干净的床铺上,姬玉泫已不在她身边了。
乐小义翻身坐起,揭开薄被就要下地,却因膝盖剧烈的疼痛没能站稳,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房门打开,红衣童子端着一个药碗走进来:“你醒了就先把药喝了,等你伤好了,我再带你去见大人。”
乐小义接过那药碗,面不改色地饮尽苦涩的药汁,挣扎着站起身:“我现在就可以去。”
童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乐小义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在梧桐树交错的枝干上行走,及至最高的一簇树冠,重重火红的树叶铺散开来,像一朵熊熊燃烧的火莲,而在那朵火莲中间,盘坐着一道白衣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