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一早。
云芝手中执着妆笔,沾了胭脂,在遥生的眉心绘了一朵桃花。铜镜之中,那个人眼眸微垂,是前所未有的雍容华贵,柔媚倾城,却像一具毫无感情的陶偶,不悲不喜,一动不动。
“好了小姐。”云芝合上胭脂盖,低眉顺眼退到一边。却依旧可以听见苏府深处,苏母哭得伤心。
遥生抬了一下眼皮,镜中的人满目悲怆,太过软弱了。正在此时,苏令卿不顾喜婆阻拦,在门外骂骂咧咧一通,闯进了遥生的闺阁。
“生儿…”自己的孩子,说不心疼是假的。
“爹,出去吧,不吉利。”遥生勉强自己抿了抿唇,试图让父亲不要担忧。
“生儿你要机灵些,爹不能陪你左右,你一定…”话到嘴边苏令卿才发现,这样的事,该要叫一个姑娘家如何规避?
“爹,嫁谁都是要嫁的,不妨事,遥生知了。”苏遥生回头对父亲温婉而笑,故作轻松又催促了一声,苏令卿才一步三回头出了遥生的闺阁。
却听得屋外,苏海潮与父亲喋喋不休道:“儿早就说过,跟着那个献平君会有什么好结果?当初要是嫁给了太子,哪里还会有这么多麻烦?”
苦笑不止,在长宁府住下的这段时光里,遥生几乎忘记了哪里才是她的家。父亲和兄长对她各有各的谋算。在他们的眼中,似乎嫁的好不好不是用幸不幸福来衡量,而是用她能换取多少地位来决断,只有长宁…
苏遥生没敢再想下去,摇了摇头,强迫着自己清空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苏千金,该出发了。”屋外的喜婆催促。
云芝赶忙在自己腰间绑了一条大红的吉祥带,就走去了门边。
“你绑个什么吉祥带?”遥生无奈。
“云芝陪小姐一起。”
“不必了,留在家里,多陪陪我娘。”苏遥生手执合欢扇起身出了闺房。
一路上喜轿摇摇晃晃,苏家送嫁的队伍连个仪仗也未请。因为这嫁,不光彩,更是因为秋猎之时,献平君求娶遥生人尽皆知。可即便是不光彩,也引得众人重重叠叠的围观。
“不是说献平君求亲了么?”
“苏家势利眼呗!公主哪能和皇子比?”
“瞎说什么呀!本来就是献平君一厢情愿!”
“哪有两个姑娘家成亲的?那不成了笑话了?嫁给皇子就对了!”
因为没有仪仗的吹吹打打,街上的议论声便越发刺耳。连送嫁的大哥苏海潮也黑了脸色。
这边送嫁的队伍冷冷清清,那边迎娶的行队却热闹得喧天。几个随行的伴郎,正往人群里丢着些囍包。六皇子风光无限,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洋洋得意,趾高气昂。
所有的人都在为这场盛典忙碌,而遥生坐在喜轿里,却好像这些事都与她无关。她一直在想长宁,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好些没有,一个月的时间,自己不在长宁的身边,她夜里如何安睡?
只是,这摇摇晃晃的路途终究是走到了尽头。苏遥生深深叹息了一声,将合欢扇遮在面前。大红的轿门,有一条红绸子递了进来,“新娘,抓好喽。”
遥生挽指握了绸缎的一端,那红缎就被拉了出去。
“遥生!”六皇子目光里的贪婪外露,手里的红绸绕了一圈又一圈,为得是将那窍窍玉手拉到面前。
“六皇子,可快些吧,皇上已经久等了。”卫司宫贺喜一声,一招手,陪侍们搀着两位新人就往礼殿里行去。行道两旁,尽是宫人接引,逢了新人,一句句道着吉祥话儿。从始至终,遥生像是没有思维能力的人偶,叫她行她就行,叫她福礼便福礼。
礼节繁重,在遥生的余光里,父亲仍然是那个疼惜她的父亲,大哥的脸色阴沉,却也算事事办得体贴周到。她仅仅是走神间对着父亲安抚一笑,六皇子却见不得了,手腕上一阵锐意刺痛,遥生被迫着垂下了眼帘。因为众臣之前,是废太子长铭为首,而父亲就立在长铭之后,六皇子以为遥生在与长铭献媚,这才狠劲掐了遥生的腕子。
“请六王妃食黍稷。”身旁一个跪在同心案边的妾室,又捧了捧手中的托盘提醒。
“苏遥生!”六皇子咬牙切齿,用只能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警告了一句。
遥生忙敛神,却见长睿的手在袖口里摸出一样东西,刻意地一闪而过,是个小药瓶。苏遥生忙沉下眉目,捏了些黍稷提袖掩面食入口中。
“请六皇子六王妃饮合卺酒。”六
皇子的妾室将酒汤舀入预先对半剖开匏瓜内。苏遥生正待伸手接下,大殿之内,突然有人打破了宁静。
“六哥大婚,如何独独长宁未接到喜帖?”
“宁儿?!”就连坐在高堂之上的皇帝也诧异起了身。她明明被自己困在了长宁府中,重兵把守,怎么就跑了出来?
“是献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