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推开后门进了小店,背后感觉到风雨吹携,遥生忙合上门扉。屋子里再次陷入漆黑,遥生未动,而是在黑暗中站定了片刻,等待眼睛适应。
看得?清桌椅时,遥生在小店里巡视了一圈,见长宁睡在角落里,静悄悄走了过去。
长宁心虚,屏住呼吸装睡,可地上的沙砾轻微作响,长宁听着,也能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她很不喜欢有人在她特别脆弱的时候靠近,特别是这种时候,会躲无可躲。
来的人弯下?腰,又在自己身上盖了一床薄被,长宁闷着脑袋不敢妄动,却备受煎熬,觉得?被子里空气稀薄又燥又热,令她难以呼吸。
地上的沙砾未响,也就是说那个人静静立着不肯离去。长宁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瞧出端倪。隐约觉得?面前那人给自己的感觉像是遥生,因?为也只有她才喜欢照料睡着的自己。
听得衣料稀疏作响,褥子陷了一个小角,隔着夏被,长宁见一道朦胧的背影坐在了身旁。
遥生合了合短袄,寂静在长宁的身边坐了下?来,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她只是想静静地陪一陪长宁。
目光巡视着小堂,门窗漏风,桌凳简朴,不禁想象着长宁在小堂里安然自在的模样。身后长宁好像动了动,大概是嫌热了,伸出胳膊晾了晾,不一会掀了被子连脑袋也露了出来。
遥生不知道长宁是不是真的在睡,可换做是从前,总会嫌弃那人就连睡觉也闹腾着不肯安生。可现在,遥生却盼望着长宁是睡着的,因?为也只有长宁睡着的时候,遥生才能放下心来靠近一些。
不求她能有什么回应,就是想伴伴她的阿宁,这一别,生死未卜,转眼就是两年。难受的不止有那个人,长宁需要安定,而遥生需要长宁。
遥生什么也未做,就一直静静坐在身边,反倒令长宁茫然。望着那背影端正,疲惫一天了,遥生还是如曾经那样一丝不苟的稳坐。
委屈瘪了嘴,长宁心烦意乱,大半夜她不睡,倒让长宁也无心睡觉了。赌气脑袋一撞,朝那人身后挤了挤,仿佛这样就能赶走那个人似的。
遥生果然动了动,转过身看看长
宁,见她蜷着身子好像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令遥生心中酸楚,不知所措。转去另一旁将薄被往上拉了拉,掖在长宁背后,大概是觉得?这样长宁会睡得安稳些,便又转过身坐着一动不动了。
时间难熬,也不知道遥生坐了多久,一刻锺还是一个时辰?长宁觉得?心里还是空,就连微凉的额头,也被相抵的那人捂暖,遥生还是没有动,甚至呼吸声也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哪有大晚上不睡觉的人?长宁有一点点炸毛,脸黑黑动了动眼睛烦躁,脖子酸楚,坚持不住了,又伸了爪爪宣示被褥的主权。
躺了个大字满脸不爽挤了挤那人,想要把她撵走,遥生果然动了动。稍稍往另一边挪挪,却还是未走。
怎么还不还不睡觉!哪有人不睡觉的!长宁望着那背影赌气,大半夜的,坐别人床边冥想,这是要干嘛?
见那人肩膀动了动,长宁刚刚还是凶狠的样子,一瞬间又没了底气,佯装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心中确实发毛,害怕遥生一直盯着她看,那就更心慌了。
可其实遥生不是盯着长宁,而是盯着自己腿边伸来的那只手看。之前还戴着的婚戒不见了,遥生想,依着长宁要强的性子,该是偷偷摘了。
轻轻叹息一声,遥生的掌心压了那只手,又目光晦暗的转回身不动了。
长宁眯了眯眼睛,见遥生背了身继续安坐,转了转目光,却看见遥生的手握着自己的手掌。戴着婚戒的,不光是她,原来遥生的那枚也未摘下?。
心中是难过的,浑浑噩噩熬过两年不容易,等到自己终於可以认命了,也终於接受遥生的背叛时,偏生习音又来添乱,非要将遥生找了过来。在后厨里,习音的话多少长宁是听进去了,可她却不想再回到曾经那种生活里了。
不是不原谅,而是不想重蹈覆辙,她爱的人是遥生,可她无法原谅遥生背后那如豺狗一般的家人。不喜欢也不能做什么,因?为遥生会难过,看遥生眼眸生痛的样子,却也无可奈何,长宁备受煎熬。更何况,如果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会怎么想?
长宁的心情又乱糟糟起来,可有遥生在身边的时候,却还是会忍不住依恋。
长宁也不知道自己
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大概是心中的不安在消退,反正有遥生在身边,心神就绷不住地松懈下?来。
身旁的人抽了一下?,就好像许多年前,长宁半梦半醒之间总会抽一下?,接着睡得死沉。静默坐着,遥生的眉头才终於有了松动,听着长宁的呼吸渐渐绵长松懈,遥生静静聆听,嘴角才有了一点点弧度。
转身看看那人,小心翼翼抽离了自己的手。真的很像触触她的面庞,可遥生不忍,不舍再去侵扰她的睡意。只得默默起身,又轻手轻脚离开了小店。
第二天时,长宁竟然睡得死沉,想是太累了,又惊又累过了一夜,竟然在堂子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掌柜姐姐她是死了吗?”有一个小肉爪子戳了戳长宁的脸。
大清早起,听到这样的问候,真是……
长宁满脸黑线揪住那小肉手就往嘴里塞!就听得有个小东西在耳边咯咯咯笑得?像个小铃铛。
“小东西,你怎么进来的?”长宁揉了揉眼睛,从地铺上坐了起来。
“小丫头昨天闭店没吃上棒棒糖,惦记一天了,今天我刚拆了块门板,她就挤进来了。”习音坐在小板凳上,正在挑拣豆子。
见长宁头顶鸡窝坐了起来,困得眼睛眯着缝缝,睁不开。而那个小豆丁,还在一戳一戳与长宁嬉戏。
正抱着小家伙举了个高高,习音从柜台上取了根兔兔棒棒糖与小丫头,那小丫头果不其然认糖不认人。甜甜地唤着姐姐,摇摇晃晃鞠了个躬,抱着棒棒糖就跑了。
“公主,王妃走了。”习音惋惜一声。
“什么时候?”长宁一愣,昨天晚上遥生不是还坐在她的褥边不肯动么?难道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低头看了看盖在身上的薄被,长宁晃神。
“天刚亮就走了。”习音又坐回小凳子上继续挑拣豆子,“去我屋敲了门,把云芝姐姐叫起来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