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像是一粒石子投进了宁静的波心。有几丝涟漪顺着湖心蔓延开去,阳光下泛起了金色的波纹。涟漪撞在不远处的礁石上,返回来,和尚未来得及扩散出去的波纹邂逅在一处,温柔地纠缠着。
女人柔软的发丝在她下巴处蹭过,凉凉的,滑滑的,带来一种奇妙的感受。
扑通——扑通——扑通——
水面上落起了暴雨,劈里啪啦地砸了下来,那些旖旎的温柔和纠缠全都被暴雨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狂风呼啸,大雨倾盆,不断地拍打在礁石上。
乔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一分为二,一方面在渴慕并且享受着对方的靠近,不受自己控制的心跳声早就泄露了她的心思;另一方面却被困在自己的囚牢里感受到深深的恐惧,只有她一个人才是安全的。
在心理作用下,脚踝上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把她重新拉回到熟悉的噩梦里。
那是一个闻得见湿润的水汽的地方,风吹得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有微弱的光线透过门槛下的缝隙漏进来,留下一只只斑驳邪恶的眼睛,视线无法捕捉光明,白天黑夜在一天一天的等待中轮转,日晷暗而复明,明而复暗,永无止境。
巨大的阴影映在门板上,张牙舞爪的露出狰狞的獠牙,逐渐吞噬过来。
出来!
冷静的半个成年的自己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厉声喝道。
我怕。
她听见那时候的自己这么说,孩子仰着苍白的小脸,上面满是泪水。
滚出来!
成年的乔瞳口吻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长臂一抓,强行把人扔到了阳光底下。
乔瞳仿佛魂魄归体似的,垂在身侧的手指猛然抽搐了一下,后背重重地靠在椅背之上,出了一身冷汗。视神经重新接通视网膜,重新投射出荧幕上的男主角和日本兵,日本兵突突一通扫射,把男主角和他的同伴都杀了,男主角也和荧幕外的她一样喘息着从梦中惊醒,发现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乔瞳嗓子发干地吞了一口口水,有点后怕。低头看见商幼璿仍旧枕在她胸口,抱着她的手,眼睛紧紧地闭着,生怕看到什么更加刺激的场面,睫毛一颤一颤的,可爱极了。
乔瞳手背碰碰她的脸,不知道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她,低声说:“已经过去了。”
商幼璿转过头,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果然见到男主角和同伴还好生生地活着,天也微微亮了,开始打扫战场,准备下一轮攻占。
商幼璿耳朵贴着乔瞳的心口,听着她沉稳的心跳声,不太想主动离开。但乔瞳的手规规矩矩地贴在身侧,半点没有揽佳人入怀的意思,正直得叫人心痒痒。
商幼璿只好自己退了回去,坐直了身子,扭头忿忿的喝了一口可乐。
乔瞳眼珠目不斜视,内心天人交战。
抱?不抱?抱?不抱?
这场攻占钢锯岭的战役十分惨烈,开头的那些战争场面重新讲述到,这间放映厅的音响质量也不错,力图完美地展现出战争的残酷。
砰的一声炮弹炸裂,和男主角一个班的战友活生生被炸没了半条腿,鲜血汩汩地沿着坡地流下来,把一整块黄土都染红了。
他撕心裂肺地叫着疼痛:“医务兵!医务兵!救我!救我!”
身边的座椅又有了动静,这回乔瞳的手臂几乎是条件反射,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把靠过来的商幼璿抱在了怀里。商幼璿脸埋在她脖颈里,一眼也不敢看。
乔瞳手指微动,试探着轻轻拍着她的背。
商幼璿僵了一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乔瞳无声地勾了一下唇,手只是贴着背,不再动作了。
“完了没有?”
乔瞳温柔的语气:“还没有。”
十秒锺后。
“完了没有?”
乔瞳低笑一声:“没有。”
一分锺后。
商幼璿:“还没完?”
乔瞳认真地看着屏幕,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嗯,没呢。”
“怎么演了这么久?”商幼璿把脸转过来,画面上早就没有断腿的士兵的画面了,“你骗我。”
乔瞳无辜说:“我没有,你一转过来就放完了。”
接下来电影里的士兵陡然被烧成了大火球,在大火里奔跑翻滚着。
商幼璿一个自然而然的埋胸。
乔瞳接一个顺理成章的抱抱。
“不怕不怕。”
最让乔瞳感到奇怪的是,既然商幼璿害怕看这种片子,为什么还会买电影票呢?是不是……乔瞳低了一下眉眼,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笑来。
然而若让她知道商幼璿的真实想法,怕是会跌破眼镜。向来为了避免被剧透,商幼璿在看电影之前从来不去搜索相关剧情,只是看一下评分,总的来说app里的评分相对来说算公正。如果早让她知道里面有这些场景的话,她……还是会来看的,就像有的人害怕恐怖片却还是看恐怖片一样,只要有人陪着,怕看恐怖片的人往往比享受其中的人更刺激,因为可以尽情的尖叫。
不管怎么说,乔瞳是阴差阳错地捡了个大便宜,令人可惜的是,其他同期的影片基本上都是喜剧了。乔瞳手掌抚过商幼璿脊柱的曲线,心道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到男主角doss在战火中奋不顾身的救人,两天两夜在敌人的扫荡中将重伤的战友从悬崖上运下来,坚持着自己的信仰,即便是力气虚脱时也在求上帝让他“多救一个”、“再多救一个”的时候,不少人都忍不住热泪盈眶。为信仰坚持的力量。
乔瞳从口袋里抽了张纸巾给商幼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