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如同雪片一样从她的邮箱里飞出去。
小杨在再次滚进被窝之后,睡到了自然醒,手机时间显示是上午十一点,她猛地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没起来。紧接着一个左翻滚,滚到了床沿,坐起来,穿上了拖鞋。
她感觉两个小时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似的,脑中却跟喝了酒断片似的完全记不起来。她及拉着拖鞋晃到盥洗台洗漱,叼着牙刷刷牙的时候想起来了,吓得嘴里的牙刷都掉了。
她她她她……她好像非常不客气地在小乔总面前非常、相当以及特别用力地摔上了门!
完蛋了,升职加薪没有希望了,前途一片灰暗。
小杨眼前一黑。
其实说起来也不怪她,小杨昨晚上没睡好,这回和霸道总裁小说没关系。杨爸爸前两年查出来糖尿病,平时昂贵的药物花销陡然间使原本过得去的家庭变得紧巴起来,好在小杨那时候已经大学毕业了,不需要家里再支援。但是她一个人在大城市里,租房、水电、吃饭样样都得用钱,刚入职几年的工资刚刚够得上自己开销。杨妈妈是县里的小学老师,温柔贤淑,每次打电话都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身体。
“家里挺好的,爸妈年纪又不大,还能上班,暂时不用你打钱,留着自己花吧,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多买点水果吃,看你这脸黄的,都没光彩了,小心嫁不出去。”寄回家的钱都原封不动地退回到自己卡里。
一来二去的,小杨也就不执着了,她想着,等过两年,她的资历熬上去了,真的有钱了,到时候孝敬父母就不会再被说是浪费钱了。
但是昨晚上打电话回家的时候,那边却不太对劲,喜欢拉着她说个不停的杨妈妈很快就要挂电话,对面的背景音也相当沉郁,突兀传来杨爸爸在房里的一声呵斥。
小杨预感到不对,急道:“出什么事了?”
杨妈妈企图掩饰,吞吞吐吐:“没事没事,你爸爸喝醉酒了,先挂了,你早点睡。”
小杨急得要火烧眉毛:“哎呀妈!你就别瞒着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是要让我连夜飞回家吗?!”
杨妈妈这才抽泣着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小杨的妹妹杨怡在学校里惹了祸,拿砖头把一个男同学开了瓢,在医院里缝了十几针,本来算是一场斗殴,再加上是男同学先惹的事儿,小杨妹妹最多反击而已,没成想把自己搭了进去。糟就糟在那个男同学是地痞出身的混子,爹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娘是大嗓门的泼妇,拿着医院鉴定书说儿子破相了,赖上她家非要赔偿十万块钱。不然就纠结一帮人上门闹。
小杨目瞪口呆,脱口道:“这他妈……妈那个泼妇真上门来闹了吗?”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幸好改口得快。
杨妈妈叹气道:“来了,被你爸赶走了,他那个又直又横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你爸爸不可能一直都在家护着我们,我和你妹妹都要去学校的,听说他们明天就要闹到学校去了。”
“报警了吗?”
“报了,没有造成实质伤害,警察也管不了,你知道咱们这种小县城……唉,我和你爸爸正在凑钱。”
“不会真的要赔十万块钱吧?他们怎么不去抢!”小杨出离愤怒了!
杨妈妈无奈道:“钱是要赔的,杨怡把人开瓢又破相这是事实,和人家商量一下能不能少赔点吧,讲讲道理。”
“你还指望跟无赖讲道理?”小杨问,“你们凑出多少了?”
杨妈妈:“有三万了,再问亲戚借一借,估计能凑到五六万块。”
小杨沉声道:“这样,我卡里还有两万,一会给你转帐过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总不能让我看着你们东拚西凑自己在城里过得安逸自在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吧,不就是钱吗,花了还会有。”
她努力轻松道:“妈我跟你说,我们公司来了一个新老板,给我涨了好多工资,我觉得我可能还会升职,升到总经办头号秘书,然后走上人生巅峰,我要给你们在城里买房,让你们都搬过来住!哇哈哈哈!”
杨妈妈在电话里直掉眼泪,又被她夸张的笑声逗笑:“你们市房子两万一平,你攒了半个厕所的钱也没了,拿什么买房子?”
“反正我会出人头地的,你就放心吧。”小杨柔声说,“我先挂了,别怕,还有我呢。”
杨妈妈拿手抹眼泪:“我没怕。”
小杨从支付宝里把银行卡的钱全部划走,只留下一千块钱备用,默念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直到快天明才闭上眼睛。
无怪乎九点被吵醒的时候,起床气那么严重。
刚说自己要升职加薪就得罪了新老板,小杨心里忐忑极了,虽然小乔总看起来不像那么小气的人,但是有钱人家,谁知道呢?她要是不高兴,把自己打回原形,下个月就要喝西北风。
她在房里焦急地踱着步子,在纠结要不要去给乔瞳道歉,万一人家没在意,她岂不是小题大做?
这一纠结就纠结到了快午饭时间,她想她一定要在午饭以前把这事儿解释清楚,鼓起勇气拉开了门,甫一出门就和迎面走过来的乔瞳对上了。
乔瞳眉头轻轻一挑:“我还以为你连午饭也不吃了呢。”
小杨:“昨晚睡过头了。”
她摸不准乔瞳几个意思,不敢贸然开口。
乔瞳道:“你帮我买张麻将桌送过来。”
小杨一怔:“什么?”
乔瞳以为她没听清,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就是打麻将用的那种自动桌,可以洗牌的。”
“是的,小乔总。”小杨松了口气,看来小乔总是忘记早上的事了。
乔瞳冲她点了点头,掉头往书房走去。
小杨看着她的背影,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忽然出声喊道:“小乔总!”
乔瞳转过身来,手插在口袋里,眉舒目展,一派闲适,看起来心情很好:“嗯?有事?”
小杨嘴唇飞快地抿过一丝苦涩,单薄的脊背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不堪重负,缓慢地躬身弯了下去,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意。
“您可不可以借我两万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