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幼璿的眼中一瞬间曝出一种近乎尖锐的光芒, 同时一脚上前一步,居高临下, 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乔瞳”, 那道目光化为两只狰狞的巨手,咆哮着要撕开她伪装的面具。
然而“乔瞳”脸色先是一变,而后轻轻地皱了一下眉, 其中转圜行云流水,毫无遮掩的痕迹,只听她淡淡地说道:“我方才喊你的姓了吗?”
商幼璿道:“嗯,喊了。”
“乔瞳”神色更淡:“是么?”
商幼璿道:“是的。”
“乔瞳”对她的目光不躲不避:“或许是上次见面的时候听到的吧, 又或许是今天过来的时候听下面学校里的人说的,不记得了。”
啧, 果然还是太嫩, 一不小心又说漏嘴了。
商幼璿勾了勾唇角:“这么说, 你是今天过来的?”
“乔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说多错多, 不再纠缠於这个话题, 微微颔首道:“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你请便。”“乔瞳”这次没有拒绝她, 或许已经知道了拒绝也没用。
商幼璿紧走了两步跟上她, 伸手握住她背在肩上的吉他包背带,无意中蹭过她莹白冰凉的手背, “乔瞳”神色大变,反映强烈地甩开了她,低声斥道:“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拿一下包。”
“我说了不用!”
“不沉么?”
“不关你事!”“乔瞳”冷冷道,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先前听不懂,现在懂了,抱歉。”商幼璿双手合掌,郑重地半鞠了个躬。
商幼璿试探了一次又一次,到现在已经确定了。味道是对的,触觉是对的,但是内里的芯子却似乎有点差异。她蹙紧了好看的眉头,再次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第三次拨打,仍旧是提示已关机。
这次她没有立刻收回手机,而是调出了另一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乔瞳”转头看着她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冷光,有些紧张地抿住唇,拽着肩带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眼睛不安地瞥向另一侧。
到“乔瞳”寄宿的村民家要经过一道田埂,现在地里还没到种庄稼的时候,秋收过去了许久,里面连秸秆也没剩下,光秃秃一片,月光下显得有些冷清。
田埂窄,容不下两人并行,商幼璿自发地走到了她后面,借着月光照明,看着前路,同时侧耳听着道路两旁的动静,是以一个守卫者的姿态。
流水般的月光落在身后,将她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商幼璿抽出来看了一眼,收回去,眼神微微发起热来。
“乔瞳”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望着商幼璿的影子,用脚追逐着她,但是她走多快,商幼璿也走多快,永远只能够到她的腰部。她的一只手从兜里伸出来,摸到了商幼璿影子的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左右顾盼,希望谁都没看到。
商幼璿全程收入眼底,心里夸道:真可爱。
田埂一般是农田间用来分界和蓄水的,有的田埂在拐角的地方会露出一节空心,勤快的搭个石板,不勤快的直接跨过去,白天还好,晚上不熟悉路的外地人容易摔倒。就在“乔瞳”走神的那一刻,忽然一脚踩空,身体重心往前倾,猝不及防之下就要摔个狗吃屎。
商幼璿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力抓住了“乔瞳”……背上的吉他包,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拽了回来。紧接着手松背包,搂腰,亲脸一气呵成,用一种纵容的口吻柔声道:“宝贝儿,怎么又这么不小心?嗯?”
“乔瞳”:“!!!”
她高高扬起手,被商幼璿轻而易举地捉住,自己牵到脸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还挑衅地望着她。
“乔瞳”放弃抵抗,那双黑且亮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不带一丝感情,那是与乔瞳截然不同的空幽如旷野的眼神,如果说非要有什么情绪的话,那是分外奇怪却与她本人毫不违和的责怪。
那些玩笑似的“巴掌”仿佛实实在在地掴在了商幼璿脸上,她顿时觉得两边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低头一看“乔瞳”还在她怀里,顿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放开她,如梦初醒地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乔瞳”顿了一下,轻轻地道:“没关系。”
“我是说……”商幼璿觑着她的神色,认真道,“对不起我女朋友。”
“乔瞳”缓缓地看向她,眼底掠过一丝很淡很淡的近似温柔的笑意,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了。
至此,商幼璿再不敢越雷池一步,也不与她靠得太近,保持着安全距离。
她差点犯糊涂了,就算是那样,眼前这个人也不是她的爱人乔瞳,方才的孟浪之举,如果深究下去,已经是对乔瞳的背叛了。
幸好乔……不,闻弦歌点醒了她。
“闻小姐,”商幼璿的语气变得礼貌而恭敬,同时带着一丝天然的亲近,“虽说乡下民风淳朴,但是也有句话叫做穷山恶水多刁民,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嗯。”
“像是上次在伦敦,幸亏那个人只是劫财不劫色,否则多危险啊。”
“以后……估计很少会出来吧。”“乔瞳”望着头顶的夜空,道,“最近这两个月也一直在家呆着,只偶尔放个风。”
有一天彻底不被人需要了,她的使命就结束了。
“那你今天怎么又出来了?”
“乔瞳”表示诧异地“嗯”了一声,道:“不知道,想看点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