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此撂了电话,商幼璿进病房,关上门。秦暮望向坐在她对面的女人,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手机,低声道:“你听到了吧,好多了。”
季微白:“嗯。”
秦暮纠结地挠着屁股下的皮质座椅表面,她很费解,自己为什么会做出替闺蜜的情敌通风报信的荒唐事。
一切都源於六天前。
她单方面自认为晾了季微白一个月,气消了,一个周末闲得无聊约人家出来逛街,季微白不记仇,答应了。这次没遇到什么狗血的四角关系,两个人算是比较愉快地过了周末。接下来的约会就顺理成章了,只不过秦暮工作忙,频率不太高,到五月份一共出来了四次,第四次正好是六天前。
商幼璿给秦暮打电话说乔瞳出了车祸,秦暮脱口就问了一句,好死不死旁边正好跟着个季微白,当时她叼着一串鱼丸,半个卡在喉咙里。秦暮会撒谎,但是段数在季微白面前不够看,三两下漏了底,从此沦为通风报信的工具。秦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特别反感季微白掺和乔商二人的事,后来一想,她这也没掺和,就问了几句而已。而且乔家的千金车祸,她妈妈肯定打电话问过了,要知道情况自己去问她妈都行,何必来问她。
细一琢磨,季三铁定是把她当自家人呢,关系好,不跟她藏着掖着,秦暮心里还挺美滋滋的,虽然有那么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酸。
秦暮问:“你嗯什么?”
季微白搅拌了一下杯底的咖啡,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拎起桌上逛街斩获的大包小包:“我先走了,明天晚上去吃露天自助烧烤,地点我回去发给你。”
秦暮:“明天不是周一吗?我要上班。”
季微白:“来不来?”
秦暮:“……来。”
季微白:“我有事要和你说。”
秦暮心急火燎道:“什么事儿现在不能说啊?”
季微白不紧不慢:“心情不到位,不说。”
季微白走了,秦暮又叫了份甜品,撑着下巴一边痴笑,一边一小叉子一小叉子地吃了。什么心情不到位,都是借口,刚刚听声音明明心情就挺好的,现在的小gay gay都流行拐弯抹角的了吗?还不如她们直女,不,曾经的直女。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直女胜弯人。
再说乔瞳病房,小杨那个平平板板的报告声音堪比催眠神曲,商幼璿靠在沙发上边听边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就睡着了。
小杨:“小乔总,这几份文件签一下字。”
乔瞳接过她递过来的笔,在文件翻好的页尾签上自己的大名,低着头问道:“怎么忽然戴上眼镜了?看着有点不习惯。”
小杨:“前阵子发现近视了,昨天才临时配的。”
“很好看。”
“谢谢小乔总。”
“你这么奔忙,女朋友还好吗?”乔瞳把文件夹还给她,道,“工作要尽责,恋爱也得谈。”
小杨垂下眼帘:“没在谈了。”
病房内一阵微妙的静默。
“分手了?”
小杨低着头,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还没等乔瞳看清,她鼻梁上的眼镜下滑了一点,许是还不能很好地适应,手指忙去扶了一下,眼睛顿时隐在镜片后,看不清情绪:“脸上多架个东西怪别扭的,等这阵子忙完,我去试试隐形。”
乔瞳:“隐形也要在眼睛里放东西啊,总得习惯。”
“知道了,小乔总。我还有事要忙……”
“那你先去忙吧。”
轮椅就摆在床边上,走之前乔瞳让小杨把她扶进轮椅里,推到沙发旁,方便她近距离偷窥爱人的脸。小杨透过虚掩的门缝往里看,正好瞧见乔瞳抬起手,隔着一段距离在商幼璿脸上描摹着。
她带上了门,走向长长的走廊的尽头。脚步声空旷,心里便发紧。等片刻后,重新融入外界的浮华,红尘扑面,听到喧嚣的那一刻,踏实感,才随之而来。
有的人心天生就缺失一味,旁人心中千好万好的,与她来说不过是转头就能遗忘的过客罢了,当时红过的眼睛,在日复一日的文件里会变得愈发坚毅和冷漠。
红尘万丈身后,楼宇千层足下。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是什么在走?时针?还是滴漏?脑海中被这样的声音充斥着,反反覆复,枯燥、没有一丝变动。
滴答——滴答——
商幼璿看向床上睡着的爱人皱起了眉,乔瞳忽然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手也虚虚抓住了被面,仿佛随时准备作什么斗争。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像是炸弹即将引爆时倒数的最后那几秒,越来越急促的声音响成一线,连通心脏的血脉贲张,浑身的血液都涌向那拳头大的地方,装不下了,心脏处便泛起剧烈的疼痛来。
那种痛感似乎不是源於生理上,因为乔瞳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
监护仪上监测心跳的线条忽然发了疯似的扭动起来,一瞬间飙到了一分锺200以上。
商幼璿猝然睁大了眼睛,按下床头的呼叫器的同时夺门冲了出去。
“医生!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