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车进了胡同,这片胡同其实都窄,偏偏老陈家前面这条宽,是正东西向的,但西边到头被一户人家挡了道,只留了一米多宽的空隙,於是整条胡同不长,就两户人家,靠外边这户似乎空着,门楣上结着蜘蛛网,墙根还放着垃圾桶,老陈平日里扔垃圾往那一放就完事,偶尔空投没扔准,扔到人家门口都是常事,也不见有人来理论。

老陈将车倒着开进胡同,又倒进自家车库,受了一晚惊吓奔波之苦的三人下了车,话不多说,冲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就蒙头大睡。

白日睡觉总是很难安稳的,冲奕之的梦又回到了车上面,这次却是一辆失控的车,在狂风骤雨里面,直向悬崖冲去,冲奕之在后座漂浮着,看着副驾驶惊慌失措的妻子一直在叫丈夫的名字:“奇燊!奇燊!踩刹车啊!踩刹车!”

丈夫却置若罔闻一般,速度表的指针几乎要飘出表盘。

车身飞出悬崖,冲奕之下意识蜷缩成一团,感受到车重重地撞击到什么上面。

好一会儿,冲奕之才重新抬头看,看到自己又坐在老陈的车上,在胡同口,早点摊子路边冒着白鼓鼓的热气,叶只灵拿着一袋包子从雾气里面走出来,拿着一个包子递给她:“吃吗?吹凉了。”

冲奕之伸手去接包子,就骤然从梦里醒来。她想起来这个梦她小时候也做过,后来好久好久没梦到了,今天又再次出现。她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里面是一张家族合影,是她爸爸妈妈和叔叔叔母,刚百天的冲奕之躺在小床上。

合影背后有冲爸爸的钢笔字:与弟奇燊一家,奕之百日留影。

叔叔叔母在十多年前死於非命,因暴雨天车子打滑落下悬崖,那时候冲奕之是冲家最小的成员,尚在襁褓之中。爸爸妈妈说,自从叔叔叔母离开,冲奕之就一直发烧做噩梦,老不好,差点连小命都没了,后来请了道长驱邪做法,才渐渐好转。

也是因为如此,父母总是疼她多於妹妹冲翊星一些。冲奕之打开手机,找到妹妹的对话框:“又做那个噩梦了。”

很快冲翊星回复了:“最近越来越频繁,梦也是撞鬼也是。我好担心你,你回来吧。”

冲奕之的脑袋不可抑制地疼起来,她起身打开窗帘,发现已然又是黑天。竟然睡了一整日,平日里每天功课不落的冲奕之有些愧疚,打开手机,见队友通告繁忙,就她闲人一个,更是心酸。她摸黑出了回廊,见酒吧那边灯亮着,好像是老陈在吧台捣鼓什么,便拿了手机去看看。

吧台没有直接照明,有些氛围灯打着,映着老陈幽暗的半张脸。她拿了杯子,给自己夹了一大块冰,往里面倒了棕色的透明酒液,冲奕之走进坐到吧台前,认出那是伏特加。

“大晚上买醉?”冲奕之问。

“心情不佳。”老陈平日里每个正形,此刻却难得地安静着,她穿着v领睡衣,开口很低,是冲奕之需要默念非礼勿视的程度,一头波浪卷被她甩到脑后,面无表情地举杯喝了一口。

冲奕之花一分锺接受了老陈从街溜子乍然变成一个半夜买醉的成熟女性,然后想起来自己从未问过老陈年纪。照理来说,这个年纪的有钱女性,怎么也不会过着像老陈这样的生活。

“哦,照理来说,因为都吸入了腐淫鬼那张人皮焚烧后的黑烟,大家回来之后应该有香艳的梦境才对。”冲奕之说。

老陈拿着酒杯,表情有些不自然,大约是没料到冲奕之开口话题这么刺激。

“让我看看,梦境香艳却半夜买醉,那么……”冲奕之煞有介事地顿了顿:“梦里和你做的是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