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对范先春时,姬远野越来越清楚地感知两种意识搏斗的痕迹,一种意识告诉她去接近对方,用任何法子:一点点暧昧地碰触,一次次利益至上的诱惑……而另一种意识却呈现出分离和抵触。她很明白,第一种意识是人为灌输的,她给对方取了个明确的代号,“你”,以此来将那个可怜的、原属於姬远野的意识“我”区分开。
当“你”和“我”展开对大脑物质的拓展争夺,就像在雪地里印上独属於她们各自的脚印。承受痛楚的就是这具□□。
这次苏醒后,姬远野越来越糊涂,有时已经无法清晰区分“你我”。当“我”难过时,竟然会不自觉地去到“你”的意识中。拉姆阿姨是“我”的,可拉姆阿姨带来的不满伤心要靠“你”、靠“你”在仿生仓的情绪课程被抚慰。最近,当“你”对范先春感兴趣后,“我”也会顺从地采取行动,甚至从潜意识默认这是个有效的建议:结婚。
雪地里深浅不一的脚印开始叠加、渗透和交融彼此。“你”不再是“你”,“我”也不仅是“我”。姬远野的喘气声越来越粗,心跳飙升到接近200,而数据显示她刚刚跑过二十公里而已。陶贞虽然也被罚了,她却陪着姬远野跑在一边。范先春的声音回荡在头顶,“瓦尔德,才二十公里就累成这样,趁早回家吧,妈妈还能给你补点儿奶水。”
姬远野朝上空翻了个白眼,一边咬唇一边尝试将心率降低。范先春又在那儿叨叨,“我好喜欢看到你这副实力不行却很努力的模样,要不要增加负重?”
本身实力就是最差的姬远野知道自己没资格打嘴仗,她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呼吸和节奏上,渐渐听不见范先春说什么。这时,她也感受不到“你”和“我”为了争夺领地而拖拽大脑神经,一切都是存在的,又是模糊的。风声,朦胧的命令,一个个战友的喘息声,脚底靴子和泥地碰撞……卷成了一股强劲的海浪,将“我”和“你”逼退到岬角,承受浪花的次次洗刷。
脱水和力竭并没有让她停下,又一个多小时后,在身旁人奇怪地注视下,姬远野精准地在四十公里达成后转身跳入湖中。那瞬间,大口水呛进她的鼻子口腔,渐渐灌满她的肺部,在窒息晕厥的瞬间,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幸福:不被“我”和“你”撕扯的幸福,将要安眠或毁灭的快乐淹没了她……她还来不及想那让她悲伤麻木的程序——“没关系,这次不行,再来一次。”
范先春乘坐的飞行器掠过湖面时发现不对劲,她皱眉,“死撑。”她纵身跃进水面潜下,顺利抓住姬远野的脚踝……等两人头冒出水面时,飞行器已经减速悬停。在座位上按压了会儿,姬远野吐出几大口水,溅了范先春一身。
范先春湿漉漉的红发贴在脑门,她轻拍姬远野的脸,沉晕中的人好一会儿才醒过来,看着范先春却愣住,那双平时眸色不定的眼睛只剩下符合她年纪长相的醇净。范先春替她揭开贴在面颊的湿发,金眸内的责备很快转为无可奈何,“恭喜你品尝到濒死。”
姬远野问,“你怎么知道这样能缓解我的头疼?”
“这样才能穿越疼痛,透视你内心的火焰。”范先春用食指刮去自己鼻尖上的水草,“抛开‘位置’,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儿天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