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珠卓玛说她要看看人间一出出大戏小戏,她太无聊了。
对於范先春和老妈的这出小戏,顿珠卓玛觉得问题不大,“你是想要一个不撒谎却很冷酷的妈,还是一个偶尔撒谎但非常温暖的妈?”至於不撒谎又充满爱和温暖的妈,顿珠卓玛建议这孩子读点过去的宗教典籍,“上帝性别一换大概能满足你的需求。”
“我没有对妈妈不满。”范先春低声道,“我只是难过,她为了养活我在‘人橱’里吃的苦。”她和诺玛、老章鱼交往这么多,多多少少知道那里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身体的疾病或被消费者毒打是家常便饭,老章鱼就骂过,“人类总是能搞出各式各样的性病跑在科技前面。”得了病会被送去蜕皮刮骨般的“身体重构”,她不愿意多说这事儿,只是告诫范先春,“你千万别活得只像一滩烂肉,思维、意识和尊严对这滩肉而言只是毒药。”
她明白了老妈为什么离不开酒精,恐怕这是为了抑制那些毒药带来的痛苦。
顿珠卓玛看着这孩子,像看到两百年前的自己。阿妈在她向那个男人注射第二批毒液时恰巧返家,被眼前的一切惊住后脸白得像纸,扶着门框才没倒下去。
“顿珠……”阿妈不想用任何恶毒的字眼联系到女儿,她只怪那块千年盘,里面载有的内容连一万遍绿度母心咒也无法消弭其罪恶。她给顿珠请了长假,强硬地毁了千年盘,放生了那条藏在顿珠床底的毒蛇。她夜以继日地工作赚钱,更不假顿珠之手去照顾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她要的生活很简单,所有的希望都在顿珠身上,而如果孩子出息的代价是用灵魂和魔鬼交易,她宁愿顿珠永远生活在海崖破屋之内。
阿妈没对顿珠撒谎,“你的那些东西都是阿妈毁了的。”她说不要杀人,顿珠只是被那些书籍资料教坏了,本性不坏。绿度母和天生的莫拉会保佑顿珠迷途知返,做个善良的孩子。
顿珠却对阿妈撒谎了。她装得乖巧听话,回到课堂后还和“利波提”的人联系上,她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对於恶人,善良只是他们继续作恶的保护伞。
躺在病床的男人因为顿珠没掌握好剂量也很快死去。阿妈又被指派了一桩婚姻,对方来自被淹没的南美大陆,是个种植工人。身体健康,繁殖欲旺盛,笑眯眯地说要和老妈生十二个孩子。他对老妈相比前一个要好,起码不会打骂,於是阿妈怀了一个接一个,顿珠自然是现成的小保姆。
“我阿妈很喜欢孩子,也许对我太失望,她希望别的孩子个个都是纯良无害的人。”顿珠卓玛对范先春努嘴,语气里充满无奈,“孩子越来越多,她再也没说过让我带她去越迁的话。”
“为什么?”范先春问。
“因为她本来就是为了鼓励我才这么说的,心里却认为那不可能实现。”顿珠微笑,“新孩子太多,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而且她更加相信神佛,念经虔诚,求来了一个个儿子,足足六个。不用成天担心他们被容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