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后悔。

但这样的苦一辈子就够了。

将死之日,李怀疏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她没想过自己会重活一次,还是以别人的身份。

为了私心翦除异己祸乱朝纲,她既然顶着这样的罪名,毒发身亡后就该下阿鼻地狱受尽酷刑,岂料黑暗如潮般席卷,辗转醒来她却已经躺在了李识意的床榻上,被满屋子人“七娘七娘”地呼唤着。

同样残破脆弱的身躯,同样一张脸,就连声音也一模一样,她想说自己不是,那样的情形下又有谁会相信?

屋檐下的风铎被吹得叮铃作响,有道温和妇人的声音传来:“七娘,岸边风大,喂了鱼就当回屋去。”

与她并肩而行的还有一人,正是孔曼云。

李怀疏望着池面的视线颤动几下,转过轮椅后称呼道:“母亲。”

康瑶琴走到跟前来,看着她,直将她看得低下头去,这才抬手轻抚她的发丝:“这是怎么了?平时都唤的阿娘。”

“你姐姐对我才这般生疏。”

第5章 冤家

康瑶琴穿着锦缎织就的衣服,颜色与纹样都朴素极了,发髻缠成京中贵妇时兴的样子,金钗玉篦也是最普通的款式,称不上铺张。

她原本应是旁的姓氏,康姓是随了一胡商。

康别春往来长安与碎叶城经商,途经遭了水患饿殍遍野的村庄,收养了屍山人海里头尚有气息的婴孩,自此以后两人以母女相称,与亲生无异。

随母游历十几年跋涉几万里,康瑶琴学文识字,见多识广,行事利落干脆犹如雷霆,平日处理事务总将一碗水端平,也有能耐叫宵小生不起事端,是以近来虽逢多事之秋,府中还算风平浪静。

轻声询问的妇人容貌可亲,神态更是温和,弯着腰去迁就轮椅上的李识意,一双略带风霜的眼睛明明满是关切,却将对方望得低下头去,只剩个不知何意的头顶。

康瑶琴仍是一笑,轻抚发丝的手顺着往下到了后颈,横过掌心亲昵地拍了拍:“晓得这么做对不起阿娘了?”

这么做,自然说的是她短短六七天寻死了两次。

头一次是真正的李识意,再一次却是李怀疏自己。

她重生以后心境转变几回,起初意识模糊,正经受万蚁啃噬的剧痛,□□声呜咽在喉中,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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