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以科举入仕始於嘉宁年间,嘉宁帝后来又特设女科,只为鼓励从前被时弊所耽误未能入学的女子。

此令施行不过十数年即有了成效,民间女私塾如遍地春笋,女科人才济济,进士科中举者女多男少,朝堂之上男女各半。

如若不是嘉宁帝的侄子趁乱起事谋取天下,废除了这些“女尊男卑”的号令,限制女官名额,适才那句或许应反过来问他——“已许久不曾有过男子中进士三甲了”云云。

这是史册中记录在案的旧事,莫说对庄晏宁阴阳怪气的陈鉴,在场众人也都知晓。

“阴阳颠倒岂能长久?天和帝不过顺天而为,拨乱……”

同僚忙打断他:“陈兄慎言!”

说嘉宁帝是阴阳颠倒,还什么拨乱反正,那将新君置於何地?庄晏宁只消将这番话原封不动面呈天子,陈鉴人头不保。

陈鉴在冷板凳上任劳任怨了几年,补缺补的亦不是六部要职,他心有怨怼,又是个直性子,这会儿才觉失言,冷汗已惊了一身。

忙环视屋内,只见魏游等内侍皆低眉顺目,不发一言,再看庄晏宁……她官服衣肩两边以银线绣了栩栩如生的獬豸,此兽明是非辨忠奸,常见於风纪官服饰。

好死不死,竟忘了庄晏宁升任监察御史,职责正是监察百官肃清朝纪。

他脸色倏地变白,喉间吞咽无数个来回,急得满脑门的汗。

同僚晓得陈鉴脾气,这当口是放不下脸来求和的,於是上前一步道:“陈大人心直口快,还望庄御史……”

“陛下召对,无故误时要罚板子,莫再耽搁了。”

庄晏宁撩了袍角越过门槛,魏游拾起门边雨伞紧紧跟随,檐下雨线稀疏,天光已清亮许多,日色映照在女官脸上当真清丽玉质。

她既不追究,又冷言冷语,陈鉴等人自不多言,只是忽而有人低声喃喃道:“我怎么记得……李怀疏当年也是破格提的监察御史。”

引得一阵叹气,事已至此,大家心知肚明,无论是眼前这个,还是西坤宫找来的那些个,莞莞类卿,有什么好说的?遥想之前北庭十二军直逼京城,谣言四起,却无一则揭露沈令仪与李怀疏的关系,既是宫中秘闻,何以如今闹得沸沸扬扬?

晚霞西临,送走最后这拨官员,玉盘已上梢头。

两仪殿新置一面春风拂柳的玉屏,魏郊与沉璧分侍女帝两侧,前者跪坐在陶案后扼袖煮茶,后者专心致志研磨。

算上废帝一朝,魏郊已做了三朝天子的内侍监,任时局如何诡谲,他从不受牵连,自有其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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