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她才晓得其中另有蹊跷。
她晓得——甚至她不该晓得,但李识意不晓得,所以才有为姐姐报仇的行刺之举。
那么贺媞呢?她既知李怀疏是死於拢香,又为何要在席间承认是自己下的毒?真正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李怀疏强迫自己一刻不停地思考这些问题,没有破题的线索不要紧,只要心里想着事就好,她甚是需要一副紧绷的神经以防自己在沈令仪面前露出破绽。
“你序齿行七,家中称呼你七娘。”
“是。”
“朕素闻你有腿疾,如今还是走不了路么?”
“倘若行走自如,适才必不会溃败!”
沈令仪清楚见到,李识意眼中伤恨叠加,再无别的情绪翻涌。
她看起来就是个未谙世事的少女,关系亲昵的阿姐中毒身亡,她仿佛一夜之间成了飞絮飘萍,被仇恨灌顶,明知弑杀太后是灭族大罪,依然铤而走险。
当真如此么?
她拾步上前,倏忽靠近。
近得苍葭色天子燕居服的熏香在李怀疏鼻尖缠绕,一寸一寸侵入,霸道地驱散了别的味道。
她近似在熬受一场盖帛之刑,无形的桑皮纸湿润受潮,不由分说地盖在脸上,剥夺了她自由呼吸的权利,她心肺骤然缩紧,喘息愈快了几分,却徒劳地吸入了更多属於沈令仪的气息。
沈令仪虚握扶手,俯身靠过去,嗅得她嘴角淡淡的血腥味,也洞察了她眼中不断泛起的莫名的潮意。
像是害怕得要哭了。
但她的眼神明明很冷静。
轮椅上的人向后稍退,僵硬的脊骨贴紧了椅背,李怀疏倔强地抬眼与沈令仪对视,君王身上笼罩着无形的积威,裁断天下人生死,惧而退缩是本能。
李识意的脸,是她与沈令仪对峙的底牌。
攥着银钗的手蓦地被人握起,她像是被烫了一下,立时想要收手回来,然而——沈令仪攥着她的手,甚至贴着指缝缠入了五指,与她一道握紧了那支银钗。
“咳咳咳……”李怀疏浑身紧绷,咳个不停,清冽似冰的眼神慢慢融化。
沈令仪执着她紧握银钗的手,抬臂,教她直指苍白脆弱的颈间,染血的钗头抵着单薄的青色脉路,她咳喘得厉害,不堪一击的颈脉亦随之起伏鼓动,好似在勾诱自己留下不可治愈的创痕。
然而她只是逼视着她,冷声道:“下次,往此处刺入半寸,便可如愿杀了她。 ”
作者有话说:
岂弟君子,莫不令仪——《诗·小雅·湛露》
李怀疏乳名,观音奴
这周榜单一万五,四更,今天先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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