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口中的李识意,应是与她有桩生意要做的李怀疏,未如约而至,原是这个因由。

倒也好办。

谢浮名分了神,没留意自己身处酒肆外的小摊前,知她只是路过,商户仍堆着笑殷勤揽客:“道长要些什么?新鲜出炉的胡麻饼,蒸饼也有,杏酪粥还在熬,且得等上一会儿。”

做买卖的有几分眼力劲儿,见这娘子宽袖长袍,仙气飘飘,走在青石板上有如步步生莲,且她衣着朴素,浓墨般的长发一半散着,一半用木簪团起,便以为是修道之人,口中尊称一声道长。

“不必。”她目不斜视,步履依旧。

商户干巴巴地叹了口气,余光瞅见才走的女客肩上似乎有什么薄如纸片的东西耸动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眼花,忙揉了揉眼,倏忽间,她已悄无声息回到摊位前。

“胡麻饼,蒸饼,各来五个,劳驾。”

腾腾冒气的笼屉旁熬着奶白的粥,甜腻浓香,谢浮名抚了抚衣肩,轻轻掀一掀眼皮,“杏酪粥要是做好了,也来五份。”

身量较之寻常男子都修长,声音从头顶上飘来。

商户瞪圆了眼,片刻才回神:“啊?诶诶诶,好叻!”

一面在长案上忙碌,一面忍不住朝她肩膀偷瞄几眼,心里犯了嘀咕:还真是纸片啊,油黄的纸,裁成个人的模样,有鼻子有眼,风吹一吹可不就支棱起来了,怪渗人的,是什么道法么?

“道长头一次光顾,我跟太白楼师傅学的毕罗手艺,味道不比长兴坊那几家店肆差,可要尝尝鲜?”

谢浮名生着餐风饮露似的眉眼,明明对食物无甚兴趣,却点头:“可以。”

付了串铜钱,她一手执伞,一手拎着吃食,道声多谢,衣袂飘飘而去。

行至某处曲巷口,人烟渐少。

敷贴在衣服上的纸人忖着谢浮名再无法弹她鼻子了,这才颤颤巍巍地将脑袋支起来,胳膊绵软无力地撑着圆而薄的一片下巴,胭脂涂的红唇张了张,凭空冒出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他昨日也是这般说辞,只不过不是太白楼师傅,而是广贤楼师傅。”

“他已见过你三四回了,为何仍不认识?”

谢浮名:“你一天得吃七八顿,他才会见我三四回。”

她的气息轻而慢,促狭的软刺也像先淌过一道冰凉的清溪,经水滤过,没那么噎人。

“不只是他,你帮刘屠户解决了……我这么一个麻烦,适才路过肉摊,他也不认得你。”纸人略感尴尬地揉揉鼻子,顺道揉平了被弹出来的褶皱。

谢浮名侧过脸来,难得向这浑身上下好似只有五脏庙在运作的家伙投以赞许的目光,她与麻烦确实可划上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