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瑶琴只是在心里过了嘴瘾,到底没说出口。
这的确怪不了她们,女子改嫁是失了贞节, 抛头露面做生意是伤风败俗——如果自己也生在类似的时代, 遇到同样情况, 恐怕也会深觉世道艰难余生冗长。
房门开了一条缝,康瑶琴满面困意地站在门边,也瞧出家令面色有异,自顾自道:“钱给了,安身之法也教了,做不做是她们自己的事。这大半夜的,又闹了?”
“夫人,不是这件事。”
家令低声道:“宫里来了马车,就停在府前,瞧着并非前两次传旨的中官,是个陌生面孔的内侍,要接夫人入宫一趟。”
康瑶琴微微愣住,却像是还没醒透脑子转得慢的愣,家令看她表情,仿佛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似的。
家令说那内侍催得紧,康瑶琴简单洗漱收拾了下便跟着他一道往外走。
灯笼晕晕蔼蔼地照亮脚下的路,夜色深沉,周遭安静非常,家令下意识又收低了声音,将内侍所说一五一十地回禀:“七娘生了重病,白日便起了烧,一直烧到半夜,清醒了一会儿,又晕过去。”
康瑶琴脚步一顿,面上竟浮起几分冷笑:“这才入宫几日?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她身子骨弱,却没弱到这份上。”
世家大族的小娘子如到了年龄,哪个不是下聘书过六礼风风光光嫁出去的?
偏生七娘,夫人尽心尽力地养大成人,因国丧才去,也只是侍君,辂车并五六个宫人迎入宫便算出嫁了,走的是偏门,嫁的是女帝,从头到脚都写着荒唐二字。
家令以为康瑶琴心中有怨言,又心疼七娘,便随着她一道在影壁前止步,府中说一说也便罢了,万万不能当着宫里人的面发这些牢骚。
“说是七娘入宫那日忤逆了太后,陛下略施薄惩,命她将先府君的诗稿摹临了几十遍,还有定下三日限期,这才病倒的。”
康瑶琴沉吟片刻,了悟什么一般,竟捉袖掩唇轻笑起来。
家令并未察觉,仍继续说道:“七娘从小到大都是由夫人照顾的衣食起居,会否因宫人疏忽才病成这样也未可知。宫里的意思,夫人且去瞧瞧是什么个情况,顺道见见七娘,这也是陛下的恩典。”
“恩典也不必夤夜入宫罢?”康瑶琴看向天色。
宵禁时分,大小坊市都有武侯执刀巡夜,别说平民百姓,即便朝臣官员,如无紧急公务也不得出门走动,劝阻不听者或以谋逆罪论处,武侯可当场射杀。
宫里来的车堂而皇之停在府门前,等入了宫还得在城门郎处登记,明日也少不了谏臣小题大做地唠叨,这恩典可谓颇费周章。
康瑶琴心知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家令一想也是,但他所想与康瑶琴背道而驰:“会不会是因先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