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妩司姝姐妹二人向沈知蕴敬称道:“家主。”

庄晏宁冲了一会儿,也随之张口道:“家主。”

她低着头,唇线在无人知晓处微微拎起, 仔细听来, 声音隐隐发着颤, 原来非是害怕,反是终於得见的欣然。

沈知蕴与江尧平谈拢事情,命余婉相送,后者将人送走,去而复返,将长廊上遇见庄晏宁一事禀告与她。

“称呼罢了,没有这么紧要。”

仆从入内,递呈了庄晏宁所给前朝末帝所佩玉珏,沈知蕴握着这枚先前示予江尧平的信物,孤灯之下,淡淡观视其上纹路,绳结穿过如玉指间,红白相缠,衣香鬓影,若非她开了口,都要使人以为误入画卷中。

余婉欠身,言简意赅道:“少主与三位小姐不一样。”

司妩司姝与温如酒均为须弥阁后人,底细清楚,唯独庄晏宁是荒郊野外的棺生子,虽然父母双双亡故,但世上仍有旁的家人,变数犹存,此其一;当年她自愿离开须弥阁,承受脱胎换骨之痛,改入丰山书院,她的作用与意义,旁人无法相较,此其二。

“奴侍奉过少主三四年,观其心性,坚韧执着,即便少了几分聪慧,也是可造之材,但这样的人一旦被策反,为他人所用,将成大患。”余婉顿了顿,直言道,“虽则只是一个称呼,可作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她不该有自己的想法。”

“自少主入丰山书院求学以来,除却那年成人礼,家主与少主罕有往来,即便派人暗中紧随监视,但心志难查,又如何确保其立场坚定,一如从前?”

余婉未再往下说,沈知蕴字字句句都听见了,但不见有甚反应。

片刻后,她将雕刻着凤鸟的玉珏系回自己腰间,轻拢广袖,翩然起身,举步走向室外,淡然道:“般般在何处?”

身着素袍的仆妇一愣,沈知蕴避而不谈的意思十分明显,她晓得对方在卫静漪的教导下从小便有主见,不再苦劝,如实回道:“同二小姐一道去了水榭。”

“司姝?”沈知蕴略一沉吟,“那定是要喝酒了。”

其身影落於纸门,外面的仆从立时移开左右两侧门,她轻轻蹙眉,冷声道:“身上伤未愈,去水榭那样潮寒的地方,还饮酒,想要我动家法么?”

沈知蕴从旁提了一盏灯,踏月而去,余婉才上前半步,家法的字眼落入耳中化作了更加私密之事,她不知想起什么,倏然停了下来,望着白色单薄的人影渐行渐远,到底没有尾随上去。

夜间不时有风,岸边不知名的野花被吹落水面,漫天竹叶兜头洒下,一路走来,枯谢的草木点缀在清白错落的道袍间,喜洁之人未来得及拂走这一身痕迹。

沈知蕴长身玉立,满袖盈风,面容无暇,情绪亦无从窥视,但她略一颔首,却是对着司妩司姝,将跪坐身前的庄晏宁无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