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戴着儒巾的士子似乎对周遭说了些什么,人群中尽是愤慨之貌,不管不顾地辱骂起了朝廷,士子中其中一人赫然是赴宴时大放厥词的邓姓贡生。
“女人当皇帝,世道可不是都反了!苍天怎会不怪罪!”
“是啊,这么大的涝灾,淹了农田屋舍,让百姓住哪里,种不了地,来年又拿什么给官府交税?”
“粮仓开了却没有粮,病坊治不了那么多病人,那等不到救治的活该死么?”
有人向高台上的崔庸啐了口:“狗官!”
邓贡生却道:“与崔刺史何干?我听说他将府中用度减少了一半,平日里也节衣缩食,一件衣服能穿十好几年。”
“依我看,要怪就怪女帝,她没有能力,却非要坐上这个位置,假使她继续当下去,老百姓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大家纷纷附和,不知谁高呼了一声“反了皇帝”,响应者众多,声音竟高过了近在咫尺的佛车队伍。
崔庸忽而弃了装着鲜花与彩纸的竹篓,跪地痛哭道:“某无能!对不起诸位!”
他一边哭,一边说着背得滚瓜烂熟的文稿,通篇下来都是在说自己已经倾尽所有,是朝廷冲冲不发赈济粮,长安那边不管洛州,将他杀了埋了也填补不了这许多空缺。
“天子口含天宪,是这世间最有权力的人,她若想管,岂会使得你们流离失所受苦受难?”崔庸哭得像是要背过气去,“我知道我这么说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我实在不忍目睹,我也想替诸位寻一寻公道何在!”
崔庸的文稿说得振聋发聩,诸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被几记响彻耳际的铜锣声敲得浑身震了震,一回头,只见替佛车开道的兵马分成两列,散到左右,请出了骑着高头骏马的两位大人。
身穿绯色袍服的女官牵了牵马头,马蹄轻踏,她靠近高台,仰头与瞠目结舌的崔庸对视,笑了一声:“崔刺史,很意外么?”
邬云心对这种出风头的事不感兴趣,牵着缰绳,望着庄晏宁有些清瘦的背影,目光盯得发怔,她愈发觉得奇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呢?穿上官服就更像了,难怪京里都说陛下对庄晏宁不大一般。
周遭都是议论声,像邓贡生这样的儒生自然认得出庄晏宁身上服饰,吓白了脸,想跑,却连着适才起哄的若干人一道被拿下了。
崔庸仍在跪着,是根本忘了起身,他抖动着发紫的两片唇,两股战战,强撑着喝了一声:“你……你是何人?!”
底下的女官向他亮出天使符节,随即收走,庄晏宁转过马头,望向乌泱泱的人群,朗声道:“诸位安静!某乃天子所派巡抚赈给使,为何冲冲来到,个中内情你们倒是可以问问这位崔刺史。”
“我奉命至洛州检覆赈灾,若非奸人作祟,大绥的百姓本不该在我国土内挨饿受冻,陛下心系百姓,除去被崔刺史吞没的三万石赈济粮,已命毗邻地方就近送粮,你们有人管了。”
作者有话说:
1.崔嫋那段配上第八章食用
2.天使,天子特使的意思,不是头上顶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