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引来众人感同身受,抚着下巴苦笑起来。
刺史衙署内的公房彻夜通明,庄晏宁坐在上首,五个县令分列左右,角落还有一个书吏添舌润笔,默不作声地记录着这次议事的所有内容。
五个县令四男一女,大概是因同为女官,适才拜礼时庄晏宁多看了这位名叫明秋的女官几眼,这时又下意识地瞥向她,见她似乎不欲出声,便收回了目光,却听明秋忽然张了口:“两位明府或许可以试试往米粥里掺点沙子。”
那两位县令纷纷斥责她,要熬过天灾实属不易,怎可糟蹋粮食。
庄晏宁但笑不语,扼住宽袖,端起尚温的茶水自斟了一杯。
“真正没饭吃的人连树根都咽得下,自然不会在乎这些硌牙的沙子,想贪便宜的人却不会贪这硌牙的便宜。”
明秋向庄晏宁垂首道:“下官愚钝,只想得出这法子,以前也用过,的确有些成效。大人如觉不妥,还请降罪。”
“几位明府觉得呢?”
庄晏宁饮了一口茶,她身上衣服穿得一丝不苟,仅面部、脖颈与双手露出,却也被鲜艳的绯色官服衬得白皙似釉,眉目清清冷冷,仿若乱琼碎玉。
到底是京官,这样貌就生得不一般。
底下男官愈发坐实心中猜想,听出她话中偏颇之意,更想好好为难这位特使了。
“粥棚或可参照此办法,但是直接派发出去的米粮呢?也要往里头倒沙子么?”长相清苦,留着山羊胡须的县令嗤笑一声。
“粥里有泥沙还能将就,但总不能顿顿吃粥,吃粥是吃不饱的。”
“是啊,明县令真是大智慧,不如让百姓饿着肚子从沙子里挑米吃,恰可强身健体。”
明嘲暗讽,再继续下去怕是要吵架,负责记录的书吏慢慢停了笔,望向年轻的使节大人。
周遭吵吵嚷嚷,望过来的眼神都很不客气,明秋端正坐着,不发一言。
庄晏宁知道她心里约莫是有想法的,但这个时候说出来恐怕要成为众矢之的,这些县令不眠不休地赶过来,心里带着怨气,且不服她,又畏惧她身份,不敢下她面子,只好用明秋泄愤了。
说着笑着,连庄晏宁几时走下来的都不知道,说百姓可以强身健体的那位县令听见旁边人咳嗽,这才转过头来,赶紧正襟危坐,有些忐忑地握着拳头,觑了觑庄晏宁。
“张县令。”
“下官在。”
庄晏宁站在他桌案前,负手在后,却是说与所有人听:“崔庸前日在别业设宴,你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