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间,沈令仪逼视着李怀疏,冷淡说完这漠然残忍的话,却又在她颊边轻轻吻了吻:“好好活着,我日后来取。”

“一刀如果不够,还可以再来两刀三刀。”李怀疏握着她的腕骨向内用力,忽地想到什么,又悲哀地松了手,“却不是这具身体。”

我要还给妹妹的。

如此一来,又没有机会了。

李怀疏眼中难掩失望,垂眼笑了一下:“陛下觉得我这样便会好过么?”

“欠你的上辈子没有还完,这辈子却也不是我的这辈子,更不知道该怎么去还。”

“那就待在这清凉殿,永永远远。”沈令仪心中烦躁,闭着眼,随口说道。

李怀疏又道:“陛下觉得我愿意么?”

她想起重生后入宫那日,蒙蒙细雨,见到几个人身着青色官服走在宫道上,她突然犯起了痴,掀开车帘一直呆呆望着,直到那几个人消失在视线中。

沈令仪未置一词,她续道:“陛下大概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诸事皆由你来决定,轮不到我愿意与否。”

她在清凉殿的地砖上划了划:“这里从前是宸妃住的地方,先帝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先帝不问,旁人更不会去问,后来如何?”

“我倒不是说我也会步宸妃后尘。但我已体会过前世你想让我过的日子了,不习惯,不喜欢,也不愿意,我想过我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倘若我的心从未更易,为臣或是为侍君,与你离得近或者远又能影响什么呢?”

“当然,我现下说这些似乎也没用了。”

不会步宸妃后尘,是不会自缢了断,但殊途同归,她依然会魂飞魄散,不如趁此机会把一切都说明白罢。

李怀疏面色又恢复平日的惨白,连着说这么多话,喉咙与肺腑都有不适感,她撑地咳了半晌,明白经过这日再瞒不下去了,於是整衣跪地拜倒,正色道:“陛下也见过了,七娘与我无半分相似,她天真活泼,不谙世事,待在后宫只会害了她,倘若将来有一天七娘回来了,请陛下放她出宫。”

“我自知没有资格对陛下提甚要求,我已是个死人,魂魄陛下也无法拿捏,实在气不过……”李怀疏抿了抿唇,坚定道,“刨坟鞭屍也可。”

沈令仪快要被她气笑了,刨坟鞭屍,倒真想问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屍首何处。

忍住随手扔她一本奏疏的冲动,沈令仪蹙眉问道:“这些谬论都是谁跟你说的?”

李怀疏愣怔了一下,一模一样的话没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观点倒是经常有人耳提面命,她认真回道:“我娘。”

大概觉得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听娘的话有些说不过去,说完耳朵便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