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成亲办酒宴还有段时日呢,你这么早送礼,莫不是要告诉我你来不了了?”

孔曼云不过随口一说,却见李怀疏面露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回想她近日异常,竟从所谓的别致里品出了些许诀别留念的意味,忙放下礼物问道:“为什么来不了了?”

她是太医院的医正,为诸公百官与后妃宗室行医问诊,与这些人结交很正常,请柬大可堂而皇之地发给李怀疏,无不妥之处,而李怀疏既是侍君,此前一双病腿也多得她照料医治才能痊愈,亲赴婚宴也无可厚非。

孔曼云几乎想不到李怀疏来不了的理由,除非……除非这样的理由是人力所不可抵抗的,她一时之间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李怀疏犹豫再三,终於在她不依不饶的追问下将事情原委告知。

“非还不可么?”孔曼云红着眼眶问道。

李怀疏无奈道:“那毕竟是我妹妹,再者说,即便只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占用他人身体,有机会还回去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有什么不能占用的?你怎么不想想,一年到头病死的饿死的横死的……数都数不清,为何不是别人重生而是你?这本就是你的机缘,人各有命,无论是谁也怨不了你!”

孔曼云这副无理取闹的样子有些熟悉,李怀疏不由想起了她与自己对弈时也时常耍赖悔棋,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想了想,只好从旁处开导:“曼云,倘若我占用的是你母亲的身体呢?”

“你想什么呢?想占我便宜认你当娘?”

孔曼云踢了她一脚,李怀疏轻笑一声,好脾气地讨饶:“好好好,是我举例不当,那倘若我占用的是你挚友的身体呢?你还会像适才那样劝告我么?”

对方沉思之下缄默不言,无疑是另一种回答。

“无论是谁,有父母高堂,有知交故旧,魂魄离体为人所占,其与亲友犹如死别,还是冤死了无处去说的那种。”

“对其亲友来说,人之秉性各异,占用身体的那个人又怎么能滴水不漏地瞒过众人,待有一日瞒不下去了,叫亲友知道了实情,虽伤心气恼,但与后来者也确实在相处中有了感情,无法决然割舍,装作无事发生又觉得对不起原主,自此陷入两难之境,何苦来哉。”

孔曼云道:“难道你就没有……”

“是的,我没有。”李怀疏唇边牵起一丝释然的笑意,“往前数几个月,佞臣李怀疏弄权祸国欺瞒幼主,坐罪赐死,其人道貌岸然,素有不臣之心,受父母所厌,被门庭唾弃,叛出其师,与友离心,死后仅妹妹七娘一人悲痛难当绝食自尽,才换来我这具蜉蝣之身再见人间。”

孔曼云一面听,一面在风中默默洒泪,李怀疏从怀中摸出一条丝绢,轻轻为她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