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暂歇,传音告一段落。
过了半日又收到谢浮名给的信号,李怀疏便服下了药丸,待沈令仪赶到时她的魂魄已出窍,任凭外面的人如何呼唤,骆方迎夏以为她快要死了,跪在榻边哭得喘不过气,躺在榻上的“李识意”紧闭双目,似乎彻底没了生息。
“陛下……”
寇芝诊脉后好一会儿没说话,面色犹豫地看了看左右,沈令仪抿一抿唇,立时屏退了其他人等。
“李侍君这脉象有些古怪。”寇芝沉吟道,“乍一搭脉摸不到半点跳动,再细细探看却又并未断气,身体也有余温。”
她退后几步,跪拜道:“恕臣才疏学浅,只能推断出李侍君还未丧命,但对於如何唤回神智却束手无策,前次孔曼云能诊断出李大人中了拢香之毒,不妨也叫她来看看。”
沈令仪紧盯着李怀疏,她的眼底从来漫不经心,从未将旁人放在心间似的,这一刻的眼神因有些用力而显得分外深情,也无端透露出一股压迫,仿佛在看着妄图从她掌心逃脱的一只飞鸟,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矛盾地糅杂在她身上,使得她的背影看起来真有了几分孤家寡人的味道。
仿佛被伴侣遗弃的鳏夫寡妇,爱得深,也恨得深,却因孤零零一人而无从发泄。
寇芝被自己浮想联翩的形容吓了一跳,将额面抵在地砖上,头也不敢抬。
太医令回禀的前后,沈令仪都没有表露过一丝一毫的伤心,也没有感到意外,她握住了李怀疏的手,指尖收拢,连带着半个肩膀都发着颤,像是要将这个人捉回掌心似的。
半晌,她才轻轻张唇:“不必,你也退下罢。”
又嘱咐一句:“对外只称李侍君卧病在床,修养一阵便好了。”
寇芝不晓得陛下何以说得这般笃定,难道李侍君一辈子醒不过来,她也要将她置於清凉殿,仍若无其事般日夜久伴么?她想起道听途说的冰棺封屍传闻,炎炎夏日,愣是被吓出一身冷汗,哆嗦着起身告退,却见一阵风吹起床幔,她忍不住抬头去看——
女帝捏起了李侍君的下颌,一张薄唇翕动着,仿佛是威胁,又似乎是一些亲昵的话,眼前的人无知无觉,她仍偏执地要说给她听,从床的四周垂下的轻纱拂过她的面颊,遮去了刹那间浮现在脸上的癫狂之色。
寇芝磕磕绊绊地走了出来,被关心李识意的骆方迎夏等人围住,根本听不清他们在问什么,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扶着廊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仍沉浸在她所窥见的场景中难以自拔。
她略通唇语,时间太短未能尽数读懂,李怀疏三字却辨认得出,她为自己窥见了这皇家阴私而感到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