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疏抬手摸了摸石壁,照常理来说,越到地下越潮,但她掌心触及之处却很干燥。

甬道乍现,自己也确实听见了人声熙攘,易泠心中怀揣着同样疑问。

濯春尘道:“以幻术置景并非难事,但就好比造茅草屋与平地起高楼,这其中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能在能人异士齐聚的无尽墟中独占鳌头,这衡度司诸人岂是等闲之辈?在咱们走到地下,裂缝合上的刹那间,压阵的阵眼已完成了移位,是以客人走的通道各不相同,又怎会见到旁的来客呢?”濯春尘替易泠解惑道,“至於你说的吵嚷声,约莫是前一批客人刚好进了鬼市。”

她步下石阶,衣角拂过地面。

甬道中无风,一切灯烛却在同一时间无故熄灭,黑暗未按预想中到来,硕大的地狱莲在几人足下一朵接一朵盛放,真真是步步生莲,幽蓝色淡光如浪汹涌,将濯春尘两鬓间的白发映照得熠熠生辉。

她在那刺目的光中抬指向前:“到了——”

水墨画中,四道剪影已攀至俯瞰众生小的云霄处,来客的消息也由手下交到了衡度司副司长的手里。

同样的鼻烟壶云楼绘在水墨盘的绢面上,随着最后一点墨渍消失,客人的来历立时吞吐於薄薄玉片。

“左等右等,青鸾等的那只眼总算出现了。”副司长玄镜阅过玉片后,问那手下道,“司长大人呢?”

手下道:“昨日便只身去了孽海台。”

玄镜懒洋洋躺在榻上,眉心红钿画得似另一只眼,颇具神性,她敛眸道:“那青鸾必是晓得的,如此,不必管了,任那几人来去罢。”

“青鸾年幼时为人所救,以身上一片眼翎聊以馈赠,虽设了诸多咒禁加以限制,但这等神力凡人岂可消受,日子久了便飘飘然忘了规矩。”

手下冲疑道:“可人间太平似乎不是件坏事。”

玄镜遽然睁眼,那红钿瞬时杀气腾腾,悲悯众生的神性反过来亦是睥睨众生的倨傲,她抬腕一甩,从袖中卷出一道气劲,将手下狠狠掼在地上,使他吐血不止。

她冷声道:“天界凌驾六界之上,人间是兵连祸结,或是太平久安,即便最后殊途同归,天命仍归於同一人,但天道伦常,其中过程轮得到她一介凡人开天眼来干预么?”

手下捂胸跪地,胸前俱是血迹,咳着嗽,将头垂得低低的,再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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