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干燥的地方生了青苔,湖面结冰,途中却分明燥热,还有这里——”

李怀疏伸手去接雪花,她没有体温,雪花也不会转瞬即化,停留的时间足够两人见到什么叫做鹅毛般的大雪,再垂眸,鱼儿穿梭水中,欢快得很,丝毫未受冷寒天气影响。

她一边说,青鸾一边在那头掰着手指数,又听见易泠接着道:“我们走过的客栈、雨路、雪天……虽然一步一景也很玄妙,但不至於这般无从推敲,想来是跟置景者身份有关。阴阳使来自人间,晓得春天燕舞莺啼,下雨会路滑,下雪则天寒地冻。”

青鸾数不过来了,咬着指头,心说人间当真气象万千蔚为大观?

“你的意思……迷踪林置景者不是人?”

李怀疏蹲在溪边,往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方有些眼熟的绢子,易泠仔细认了认,原来是雨天遇到贺媞时她被淋湿,自己递过去的那方丝绢。

净衣符耗尽,绢子只能搓洗,易泠知道李怀疏这是要将绢子洗干净了还给她,却没意识到这同时也是作别的讯号。

“不像是在人间待过的,人族之外皆有可能,其实不只迷踪林,鬼市也颇为离奇。”她说完见解,也向李怀疏抛出表述的邀请,“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明晃晃的钩子,无非是想要她无意间透露出些许底细,再从中摸索,探究她是哪里得罪了衡度司,也好想法子解决。

李怀疏只顾搓洗丝绢,并不作答,她低头,唇线稍抿,将只用过一次的绢子搓了又搓,一双肌肤窍薄的手不知不觉竟被冷水激得青红,她不觉得冷,只是魂体中流淌的血液被冻得淤滞不通,自然而然的反应,就像她依然能感觉到心脏的钝痛一般。

眼前的溪水冷了,慢慢冻成了冰,半透明的冰面下,鱼儿也在瞬间聚集成群,齐齐游向温暖的水域。

神仙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凡人又如何与其相抗?

留下她一个人就够了。

李怀疏将丝绢拧干,仍攥在手中,吞吐了几个来回,终於忍不住问:“那你对我,是什么由头?”

她问得突兀,易泠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发出一声疑问:“嗯?”

“对青鸾,没有由头去替她报仇雪恨,对我,却哪来的由头陪伴一程?”

两人俱都沉默半晌,有一尾鱼不断地撞击冰面,接连几下,撞得砰砰响,冰面纹丝不动,它执着得很,不肯放弃,易泠从旁捞起破雪,剑都没拔,剑身连带剑鞘轻轻往下一捅,冰碎鱼出,她看着浮跃水面的鱼儿,从面具底下发出一声轻笑:“你就当我是疯了罢。”

若不是疯了,哪会忘记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不顾后果地舍命走这一遭,即便劝不回她,只是多相处一段时日,竟也以为值得。

“你的确是疯了。”李怀疏喃喃道,疯得她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声音太轻,风雪太大,身旁人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