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疏指间抚过沈令仪面颊, 唇边似是疼得抽气, 又依稀带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认命般道:“我怎么……永远也绕不开你。”
碎叶城近得好似伸手便能摘到的圆月浮现眼前,远赴塞外陪伴外祖母的数月间是她一生中最欢愉的时光,她正是在那里遇到了沈令仪。
一人化名沈三,要进城寻亲避难,一人口称三娘,也要进城做生意,她们的故事好像总是以相互欺骗与拌嘴怄气作为开篇。
起初伪装作一对主仆,哪知途中遭遇沙匪,李怀疏与鹿仞清絮等人走失,沈令仪口中嫌弃她这个小瞎子小矮子拖累步伐,却从未撇下她,也多次护她救她。
说来也巧,鹿仞为沈令仪做的面具被大漠狂沙卷走的刹那间,她的眼盲突然痊愈,头一次晓得俊美清丽这样的形容也能用在少女身上。
若不是怔怔盯了对方全貌的那一眼,又哪会将原本清白显贵的一生过得荒腔走板,穷途末路?
年少慕艾是她,情根深种是她,就连不人不鬼的眼下,露水姻缘也是她。
李怀疏被宿命二字砸得晕头转向,脑袋发懵,脚步一软,险些跪了下来,但她按着沈令仪的肩膀不放,勉强站住了,抬头看着沈令仪被幻觉控制而扭曲的面庞,见她嘴唇翕动,痛苦地挣扎半晌,咬牙吐出一句:“李怀疏,是你欠我的……”
紧接着,沈令仪却发狠地摇摇头,眼神再无半分清明,似乎很想收走她亲口说出的话。
“对,不久前你才说的,我欠你良多。”李怀疏提着毫无血色的嘴角笑了笑,释然地认下她的指摘,耳畔回响她扮作易泠以来说的字字句句——
我妻子死了,我到冥府来找她。
再者,我那糟糠之妻眼瞎,戴不戴面具没什么区别。
既然这么在意她,倘若她很需要你,希望你能为她留下来,不去那劳什子孽海台送死,你又是否愿意呢?
太后与淑妃之间的遗憾由无数次阴差阳错织就,她们又何尝不是?
但凡换个场合,不是在无尽墟,不是受神力威胁命如蝼蚁的当下,难得听见沈令仪对她诉情表意,她开心得快要疯了,兴许真会自私一回。
可偏偏……偏偏是这样一个不适合吐露衷肠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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