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景色已然大变。

究竟发生了什么?

青鸾裹挟着仙力的声音犹如洪锺擂动在耳畔, 久久不息, 人却消失不见,李怀疏舔了舔干渴的唇,想摸摸伤口还在不在流血了,忽而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很快来到她身旁。

似乎是个小孩儿, 步履轻盈活泼, 鹿皮短靴只略比成人巴掌大些……

等等, 这般打扮这双靴子有些熟悉。

分神的刹那间,李怀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儿从伤口附近踩过去, 她不禁屏息,但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觉得奇怪, 下意识攥了一把细雪, 晶莹的雪粒却仍好端端地团簇在积雪中。

难怪那孩子非但视她如无物,还能穿透她的身体。

“阿,阿娘……”奶声奶气地叫唤, 喊娘都喊不利索, 很畏惧似的。

李怀疏倏然头皮发麻, 忘了所有疼痛不适,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匆匆忙忙转过身去,散乱的长发随之摆动到身前,墨黑的发尾垂在腰际轻晃了晃。

几步之外,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冰天雪地间对立。

她看清后俨然怔住了,故地重游,旧事重演,与从前身处其中不同,这次她是戏台下的看客,旁观许多年前一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互靠近的母女。

年轻的妇人身后缀着几个婢子,她面朝李怀疏的方向,披一件浓紫狐裘,发髻高挽,双手拢在暖融融的袖筒中,垂眸看着面色有异的女儿:“又干什么坏事了?”

李怀疏轻轻捏了捏衣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哪怕她身处於此如同空气,哪怕明知与康瑶琴对质的并非是她,哪怕她如今已长到与康瑶琴平齐,甚至还更高一些,但她心里一直住着个小人,它被儿时数不清的失望与阴影喂养浇灌,长出了恐惧与畏怯的骨头,只要嗅到一丁点母亲的气息,它便直不起脊梁,生不出勇气。

这会儿也不例外。

其实成人以后她没有那么害怕康瑶琴了,原以为是长大了的缘故,处在这时光的罅隙间,重温年轻时候的康瑶琴带给自己的威慑力,对比之下,李怀疏才讶异地发觉,随着年岁渐长,后来的康瑶琴似乎柔和了许多。

按理说,既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这样的变化应该比较明显,李怀疏却后知后觉,想来也是那小人在作祟,使她这些年来有意与康瑶琴疏远,从而失去了细细感受的时机。

眼前这场面着实新鲜,李怀疏定定看了康瑶琴一眼,想了想,又咳嗽几声,确认她看不见自己,这才鼓足勇气拾步上前,站到了小女孩身后,像伸手触之不及的倚靠一般。

观音奴个子矮,只能仰头怯生生地道:“方才上课去冲了些……”